第二天上午,電氣工程師高明俊和前期專員王心江“有幸”被召去“過了堂”。午休的時候,他們先後向淩雲透露,審計組問的問題他們多數都不清楚,也就如實說不知道;對於了解的問題,他們做了如實回答。
淩雲心存謝意地說:“謝謝,很好!實話實說就好!”
梁玫是海天分公司中層幹部裏較早被接見的一個。她被叫到的時候,站起來向注視著她的淩雲笑了笑,然後甩了甩長長的秀發,一副大義凜然走上刑場的樣子。望著她走向會議室的身影,淩雲的心也急得仿佛要跟進去。
梁玫出來的時候,徑直來到淩雲麵前,他還以為梁玫來把“接力棒”交給他呢,沒等梁玫說話,他就急切地問:“要‘提審’我嗎?”
沒想到梁玫卻找了張椅子坐下來,然後不慌不忙地說:“沒有,我來跟你交流交流。”
淩雲疑惑地問:“那不用你再通知其他人嗎?”
梁玫說:“不用,他們說要休息一下,回頭叫劉婷婷再通知後麵的人。”
房天驕也關切地走過來問了一聲:“怎麼樣?”
梁玫說:“我也不知道,隻覺得他們有些話問得挺不客氣,我也就挺不客氣地做了回答。”
“誰說話不客氣呀?”房天驕問道。
“就是那個高個兒。”梁玫回答。
房天驕說:“那是方放吧?”
梁玫說:“我也搞不清楚,他們沒做自我介紹,我也沒問。不過他也不是那種特別無理的,而是表麵還挺客氣,但問話內容讓人覺得挺別扭的。那個胖點兒的還好些。”
房天驕說:“那是魏耀坤魏總。那個年輕點的,叫馬俊的吧?”
梁玫說:“他一直沒說話,像是來聽寫的。他們好像已經知道不少事了,包括很多細節。”
淩雲心裏咯噔一下:有人捷足先登先入為主了?是因為錢東的那份據說很長的報告,抑或是審計組先找錢東談過了?為什麼不先找他和房天驕談呢?今天也沒見到錢東啊,難道是昨天,不,應該是前天錢東就……
他感覺競爭天平已經傾斜,內心立時充滿了憤懣。
房天驕又問梁玫:“那他問你什麼話,讓你感覺很不舒服呢?”
梁玫說:“他問我,還沒正式到公司上班就參加樁基招標的詢標答疑,是否覺得合適?我也就沒好氣地說,這好像不應該怪我吧?我已經通過了公司的麵試和複試,這時公司通知我來幫忙,我能說不來嗎?再說了,即使我跟公司一點關係也沒有,那麼對招標單位來說,請一些外部專家來做詢標答疑,甚至評標工作,那也是正常的事兒啊。我本人也確實曾作為外部專家參加過這樣的工作。他們好像還不甘心,又問既然是專家,那麼是不是僅從那幾家單位在投標文件中的那些疑點就能斷定他們圍了標呢?我聽這話的意思,好像他們還不願相信存在圍標現象。我就有點急了,就把話說得很死。我說,以我十多年的做標、投標、評標經驗,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就憑那些個不正常的‘巧合’,就完全可以斷定那幾家單位串標了。這一點無論說到哪都是無可爭辯的事實,而且,我還可以很認真地說:他們的做標水平很差!”
聽到這兒淩雲不禁啞然失笑。這個梁玫,率真麻辣得可愛!而他的心裏也有了明確的判斷:錢東的確已先入為主了,否則審計組的人根本提不出這麼有針對性的問題。
梁玫接著說:“他們還問我對這裏的管理的看法。我說,其他方麵我不敢說,就我所接手的合約管理這一塊來看,應該說不是很理想吧。他們問,不是很理想是比很理想差一點呢,還是不理想呢?看來我說話又含蓄了,我索性說,就是比較差吧。當然他們還在等著我舉例,我就把裝修、臨建工程招標和工程管理中的問題都說了,特別是臨建設施56萬元的工程,現在居然幹到了200多萬元,卻連一張正式的變更單都沒有。
“他們問是不是當時管理人手不夠、專業人員不齊可以解釋得通。我說,這樣解釋不通。這兒有個工程管理的基本概念和規矩問題,要麼你不要幹,幹了就得按規矩幹,跟人多人少基本沒有關係。這就好比財務製度,用款要審批,報銷要憑票,這是基本的規矩,誰來做都一樣。你不這樣做,隻能解釋為要麼不懂,要麼有意,想渾水摸魚。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你的上級還能容忍的話,我想這就叫做管理混亂吧!”
淩雲和房天驕不禁為梁玫的回答同聲叫好。梁玫還說,審計組還問了其他方麵的事,因為來公司的時間不長,她就沒有再多囉唆。淩雲說這就夠了;房天驕也說已經很好了。
李書強緊鎖眉頭地進去了,又眉頭緊鎖地出來了。他並沒有像梁玫那樣馬上到淩雲這邊“報到”,而是出去轉了一大圈。回來後見辦公室其他人不多時,才有些不太坦然地蹭到淩雲跟前,壓低聲音談起了“過堂”的情況。
他說:“審計組這些人我是見過的,他們今年七月份就來過一次,不過那時是例行審計。他們知道我在海天的時間長,就問了很多問題,我也毫無保留地把知道的情況都說了。他們特別問了監理和樁基招標的情況。我說,你們來了之後,參加了評標全過程,保證了評標的公正性。他們讓我講具體情況,我就如實地說了。他們還問了我對房總和你的看法,我說,房總很好啊,有親和力,很講原則。我還說,淩總專業水平高,能力強,這次招標中的問題都是他首先提出來的。”
淩雲插話說:“謝謝你能這麼說!”
李書強說:“我說的是心裏話啊!可不是胡亂恭維你們呢。不過他們還問到房總是否跟政府的關係不好。我說沒有吧,房總和管委會主任的關係都不錯呢。他們好像不太愛聽我說房總的好話,沒等我說完就打斷我,直接問是否在變電站問題協調會上,房總和政府官員吵起來了。我說,沒那麼嚴重吧。我就把經過簡單說了一下。審計組的人又轉而問我關於造價谘詢、臨建工程、辦公室裝修等招標和管理的問題。我說我與唐名山有明確分工,剛才提的那幾項工作,在合約部沒有成立的時候就都是由唐名山管的,現在又歸梁玫管,所以說老實話,對這一塊兒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說了一些情況,知道管理不規範。本著不隱瞞、不誇大的原則,對於這方麵我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不管怎樣,我覺得把該說的話都說了。談完話出來,感覺心情舒暢,還特地下樓轉了轉。”
淩雲拍拍李書強的肩膀說:“談得很好!非常感謝!”
李書強忙說:“這是應該的!”
審計組找人談了一天的話,但還沒輪到總部來的這三個人。聽說與錢東他們矛盾比較大的田小曼也沒有被召見。對這樣的一個順序,讓人有一種感覺:似乎談話的先後順序是按照與錢東關係的遠近程度來定的,與錢東關係近的,都放前麵了;與錢東關係遠的,就放後麵了。
據說第一個被談話的人是劉婷婷。另外,楊一冰、唐名山也都早早被“過了堂”。這讓淩雲對審計組的公正性產生了疑問。他甚至有一種想法:是不是審計組的人有意躲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