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問題公開化(1 / 3)

審計組來分公司的第三天早上,盛世安終於被召見了。

盛世安這兩天沒休息好,反應有些遲鈍,思維有些混亂,因而在審計組讓他敘述一些事情時,他有點顛三倒四條理不清,後來變得緊張起來,竟開始有些結巴了。審計組見狀也就沒太難為他,很快結束了對他的約談。不過這給審計組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和房天驕關係最密切,和錢東、楊一冰關係最緊張的田小曼也被審計組召見了。

在劉婷婷來之前,小曼一直是出納兼行政人事主管,因此她對錢東和楊一冰的很多事情都比較清楚,例如賬目虛報、私款公報、公車私用等等。小曼是個比較堅持原則的人,對於她認為錯誤的做法常常不留情麵地指出,還將這些事兒一股腦兒向房天驕反映了。這讓錢東和楊一冰對她恨得牙根直癢癢,恨不能立馬炒了她的魷魚,隻是礙於房天驕罩著她,他們奈何不了田小曼罷了。

就在審計組來的第一天,先是房天驕找了小曼,鼓勵她在與審計組談話時大膽說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她自然是滿口應承。可沒想到,楊一冰也找了她。楊一冰原本跟錢東並不完全一條心,而是各懷心事。而且楊一冰因錢東與唐名山在工程招標方麵密切合作而心裏不爽,因此在幾次交鋒中站在了淩雲他們一邊。審計組的到來,則預示著魯震線上的人到了生死存亡關頭,魯震向他們通氣,要團結一致,因此楊一冰在此時也堅定地與錢東站在了一起。楊一冰帶有威脅地對小曼說,在審計組麵前說話要悠著點兒,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想好了再說,如果造成不良影響,那後果將很嚴重!

聽楊一冰這話裏的意思,他們已經狗急跳牆、孤注一擲了,如果得罪了他們,不但小曼在公司的工作難保,甚至連身家性命都會受到威脅。

小曼越想越擔心,心裏放不下事,壓力變得好大。晚上回到家裏,老公看到她憂心忡忡、茶飯不思的樣子,就關切地問她怎麼了,老公一問,她就哭著將公司裏發生的事兒和楊一冰放的話說了出來。老公聽後先是大罵楊一冰太猖狂、太無恥,但他罵夠了冷靜下來,竟英雄氣短地勸導她說:“想想咱們畢竟是打工的,如果事情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咱們也確實就應該悠著點兒了。”

雖然從理智上小曼願意接受老公的說法,但是從情感上卻難以接受。在這矛盾交織、急火攻心的狀態中她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發覺自己病倒了,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嘶啞。她隻好給新來的財務餘經理打電話請假後又昏睡過去。下午房天驕還打過電話給她,問怎麼沒見著她,她隻說是病了。下午的時候,審計組找過小曼,隻是聽說她病了沒來才作罷。

過了一天,身體已經明顯好轉的小曼曾想過幹脆以患病為由拖過審計組的約談,這樣兩邊都可以不得罪。但仔細想想,內心還是過不了房天驕這一關。關鍵時刻她躲開其實就是對不起房天驕,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她最終選擇了勇敢麵對。

審計組聽說她來了,就把她找了過去。進了會議室,她緊張的心情反倒鬆弛了下來,審計組的三個人其實她都是認識的,因為前幾個月他們來海天分公司審計時,她還負責接待過,這讓她有一種見到親人的感覺。她下定決心,為了不讓自己的良心太過不去,選擇站在房天驕這邊,為她說好話。但是楊一冰的威脅還是在她的心裏留下了陰影,因此她會反映一些問題,但不會太過尖銳,不想太得罪他們。

當審計組問到報銷製度和存在的問題時,田小曼一開始還能平靜地敘述,但當審計組問到楊一冰、錢東他們是否存在虛報、假報問題時,她有些猶豫了,開始吞吞吐吐。此時的她感到非常難受,不知怎麼就突然哭了起來。遭受的威脅,壓抑的心情,正義的呼喚,良心的譴責,內心的糾結,身體的不適都在這一刻迸發了。她越哭越難過,後來竟然泣不成聲,根本沒法把話說下去了。

審計組的人看到她這個樣子隻好作罷,勸她回去好好休息,說等她身體好了,情緒穩定之後再來談。她回去後又病了好幾天,等她身體基本恢複正常,能來上班的時候,審計組早已回到了Z市。

看見田小曼抹著眼淚從會議室出來,大家都感到有些困惑。房天驕正要去問個究竟,勸慰勸慰她,但劉婷婷走過來對她說,審計組召見她了。

房天驕隻好向會議室走去。進了會議室雙方略微客套一番後就直奔主題,房天驕在介紹完情況後坦白地說:“我不太懂工程,關於工程上的事情你們還是問我們的總工淩總吧,他是工程方麵的專家,而且主要問題也都是他發現的,我相信他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案。”

審計組聽她這麼一說,也就不再問她工程方麵的問題,轉問有關公司管理方麵的問題。作為常務副總,她對這方麵的問題自然是無法回避,便從容道來:“大家知道,漢騰投資目前除了總部這一塊,還有海天和南天兩個分公司,既然有總部和分公司這兩層結構,我們就想相應實行二級管理體製。我們設想的二級管理可以概括為:分公司獨立進行日常的管理工作,重大問題上報總部批準,總部對分公司進行檢查、監督這兩方麵。”

房天驕的話剛說到這就被審計組打斷了,“可是海天分公司已經成立好幾個月了,但聽說仍然是花一分錢都得經過總部批準,招一個清潔工也要總部來麵試,分公司這一級根本無法進行正常的管理,二級管理並沒有建立起來。”

房天驕知道,這是錢東他們的腔調,便毫不含糊地反擊道:“其實我們也早有計劃讓分公司獨立運作起來,但這得有個過程。我們要求在分公司建立健全各項製度,並且完善了各方麵人員的基礎上逐步放權給他們,但在此期間分公司的問題卻層出不窮。”

審計組說:“那你就說說有什麼問題!”

房天驕:“首先說人事方麵,一方麵,總部麵試通過的人員他們遲遲不通知人家上班,另一方麵卻在上級領導麵前嚷嚷說是總部卡著不讓進人。相反,總部沒有麵試通過的,他們卻擅自叫來上班了,以前的劉威,後來的劉婷婷都是這種情況。其次說製度方麵,雖然總部多次督促,但分公司的各項管理製度卻遲遲拿不出來。一家正規的公司,卻連最基本的財務製度和工程管理製度都沒有,你說我們怎麼可能輕易把管理權下放下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們發現經常有一些賬目虛報和不該報的費用被要求報銷。”

審計組問道:“能不能具體說一下虛報和不該報的費用情況?”

房天驕繼續道:“一些工作餐,有人記得是500元,可報銷的時候卻變成了1000元,送給政府或銀行的禮品買的時候是六個,可報的時候卻變成了十個,這些就屬於虛報;公司規定外派人員的工資中包含了租房補貼,而且這個標準高於當地的實際水準,盡管如此,可還是有人把不菲的房租拿來想方設法報掉,這就屬於不該報的費用。這種情況還有很多,如果各位領導感興趣,回頭讓人把這些單據拿來讓你們欣賞欣賞。”

審計組答:“有時間的話我們會要求看的。”

房天驕說:“請各位領導講句公道話,你們說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如何敢輕易把財務、人事等重要權力下放給他們呢?”

審計組答:“有問題改問題,不能因噎廢食,出現問題不是放棄實行二級管理的理由。”

房天驕辯道:“我們並沒有放棄,相反我們是在積極推進。反而是分公司,是錢東他們不積極配合。事實上,我們這次來海天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把一些財務和人事權力下放下來。可是還沒來得及做這一切,就發現了工程管理方麵的一係列問題以及財務報銷上的種種問題,特別是發現了圍標事件。這不,也才有了你們幾位‘欽差大人’的駕臨。”

房天驕正說得起勁,可“欽差大人”們並不想在此問題上和她過分糾纏,轉而問她:“可有人反映,你們總部過分插手分公司的正常對外業務,比如政府和銀行關係,讓分公司人員無所適從,感覺無法施展個人才能而主動離開公司。李晨光和劉威都是這樣離開的,對此你的看法如何?”

房天驕有些憤怒了,“我認為這是胡說八道的無稽之談!我接觸銀行和政府高層不假,可是作為漢騰投資的常務副總,我來海天對銀行和政府方麵的領導進行禮節性的拜會或宴請,這難道有錯嗎?而據我所知,李晨光的走和這個毫無關係,他的離開說白了是為了錢。他曾表示如果我們能給他相應的待遇,他會留下來。隻是我考慮不能因為他一個人破壞了整個公司的薪酬體係,因此隨他去了。至於劉威的離開就更不值一提了,那是我們主動讓他走的,是覺得他才不夠,德不夠,根本不存在他無法發揮的問題。如果走一個人就都說成是被總部逼走的,似乎這些人都成了反總部的‘義士’,這真是可笑至極!”

審計組對房天驕的辯解不置可否,既沒有反駁,也不表示讚同,而是又轉換了話題,“有人反映你和管委會的人關係很不融洽,特別是在一次協調會上由於你說話不慎重,得罪了與會的所有政府官員,被管委會列為‘不受歡迎的人’,對此你如何解釋?”

對這個問題,房天驕簡直憤怒到了極點。錢東、楊一冰費盡心機地編造一係列莫須有的罪名對她進行攻擊、陷害,誇大事實、嫁禍於人、黑白顛倒等卑劣手法全用上了,這已讓她感到憤懣異常。現在審計組又一再以不友好的口吻,從“你們總部”,到“你們”,最後再到“你”,由含蓄問話變為直白責問就更讓她接受不了。而一開始她還把審計組看作娘家人欲訴說衷腸,現在卻讓她感到寒心無比!

這就好比一個女人在外遭到謾罵、誹謗,已經很受委屈;回到家本想得到家人的安慰、勸解,可沒想到卻遭來誤解和責難。這,就如同在這個女人流血的傷口上再撒上一把鹽,讓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