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流煙夢中逝 暗隨月琅山中失(1 / 2)

二十五年前,冶平朱府的大宅還屬於“珠璣莊園”,落櫻地界百姓提起“珠璣莊園”,都有個說法,叫做隻有不知親娘姓,莫難不曉珠璣園。莊園名聲之大可見一斑,珠璣莊園主朱貴堂富可敵國,他雖是商場巨賈,地位顯赫,平日卻喜歡邀朋引客,三教九流毫無避諱,民間口碑甚佳,甚得人心。

當時叱吒江湖的俠客南華亦為珠璣莊園的座上客,曾為莊園提詞一首:

珠璣翠疊上鎖窗,

梧桐不語染桂霜。

散臥樸茶品甘苦,

萬頃雲蓋蔽翰央。

日雖盡,夜猶長,

舉杯邀月喚杜康。

瓊漿洗去尊卑界,

莫負滿園幽蘭香。

但很可惜,世事無常,江湖傳聞中正是朱貴堂如此豪放性格和躁動名氣,不慎引來圖謀不軌用心險惡之徒,全部家產最終被安順與黃鏵勾結霸占,他自己也落得個鬱鬱而終。

但那時的珠璣莊園確是每個江湖人夢想一顧的處所,每到夏日花草豐茂,莊園正廳外總能嗅到花香拂過時那沁心之美,恍惚中,揉亮瞳仁,卻見庭前不知為何跪一女孩,那女孩年約五六歲,似乎有一肚子委屈卻又唯唯諾諾不敢言語。女孩跪在鵝卵石所鋪的小道之上,石子顆粒細小,女孩膝蓋已然見紅,她一次次努力的想要直起身子,可是又因膝蓋疼痛而不得不彎下腰去,雙手撐地,疼的眼淚直流,卻似因倔強而始終沒有喊出一聲。

女孩麵前的高台上,站著位嚴眉利目的中年,他用一雙冷目緊盯著女孩,沒有絲毫憐憫之情。如此等待半個時辰後,他才開口說道:“夏霜!你可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女孩支支吾吾,強忍淚水,哽咽道:“錯在驕傲........不,是錯在輕率。”

中年半閉的眼睛突然圓睜,大聲喝道:“你錯在愚蠢!錯在浪費!我們商場之人,敬錢如神,卻也畏錢如鬼,一文錢亦有一文錢的價值,你今日花去三十文,卻隻得二十文的物件,你說!是不是浪費,是不是愚蠢!”

女孩終於哭了出來,梗咽著說道:“兄長,夏霜知錯了,夏霜一定牢記兄長教誨。”而後,她雖然抽泣不止,卻重新規整跪姿,繼續忍痛不語。

這中年便是朱夏霜的兄長,珠璣莊園的主人朱貴堂。但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吊錢,抽去串錢麻繩,揚手而出,一千文錢瞬間散落園中,而後對親妹說道:“既知錯,那便把這一千文全部找到,重新串成一錢,就算是悔過,之後,再去吃飯!”說罷,轉過身去,不再麵對親妹後,他才露出不忍神色,卻又怕被夏霜看到,加以嚴厲口吻補道:“錢係生意人根本,半毫不容有差,夏霜,你要牢記!”

夏霜點頭,拖起滿是血漬的膝蓋,跪著向前移去,獨自在園中尋找那一千枚散落的銅幣。

時光如梭,煙雲飛逝,白駒蒼狗皆難禦之。當年的小女孩現在已然長大成人。

冶平朱府祠堂內,朱貴堂的牌位被供奉在上,夏霜三拜後站起,將薄香插入香爐,祭台之上,儼然放著當年那一吊錢,那穿錢麻繩經曆歲月摩挲,幾乎快要斷裂。此時,堂外傳來了井樽的聲音:“軒主,月琅已經答應您的條件,今晚我便讓她獨自去與那兩個韃靼人交易。”

夏霜靜靜的看著兄長牌位,稍有沉默,立刻應道:“此行務必暗中護得她周全,此女心思頗多,若稍加曆練,日後可成大器。”

窗外井樽聽到夏霜回話,暗自歎氣,神色肅然,但,還是不得不出聲回答道:“是!”

井樽轉身離開祠堂,他的手中緊握著一枚琥珀墜眼,反複揉捏後,將墜眼塞入懷中,大步流星向府外而去。

落櫻平湖之畔,緩慢行進著一輛輕轎,轎身樸實無華,頂加烏雲小蓋,又以粗布圍匝,杠頭也因年代久遠,漆皮脫落,露出內中糟木。但這前後兩名轎夫看起來卻與這破轎格格不入,但看二者,身高足有八尺,威風凜凜,四方臉,雲玄眉,額下雖然無須,卻均生著一頭卷發,耳垂打有鬼獸鋼釘,高挺鼻梁,眼眶深陷,瞳孔湛藍,精神內斂而不散射,即便抬轎行走,卻不見二人絲毫氣喘,巨手如同龍爪一般緊扣前後杠頭,自始至終,鐵臂不曾因為酸困而動彈半分。顯然,這二人應該是從西域來的高手,轎中所坐之人也必定身份斐然,而這頂破轎也隻是掩人耳目,為了低調行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