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房出來之後,阿綰直奔西北角的一座院落。
院子裏雜草叢生,頗為破敗,帶著頹涼之感。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帶起絲絲灰塵。
不同於外邊的破落淒涼,屋子裏倒是帶著幾分紅鸞帳暖的意味。
阿綰就是在這裏,第一次遇見了南墨。
美人輕斂衣角,往紫檀木桌上的鏤空小鼎裏撚了點香粉,然後走到紗簾後麵,躲進櫃子裏,留了點兒縫隙,可以看到外麵。
半晌,傳來響動,一對交纏著的男女走了進來,倒向紅羅軟榻,發出曖昧的聲音。
女子正是長公主,而男子卻不是南塵。
緊接著,南墨被拖了進來,兩個侍衛把他綁在一旁,便帶上了門。
阿綰冷嗤,長公主這逼迫南墨看她與野男人交歡的癖好,果然一點兒都沒變,縱是南墨去邊疆磨練了七年,依然受她牽製,不敢反抗。
南墨一張臉唇紅齒白,形如孤雪紅梅,姿蘊冷月清輝,就像是經年不遇的水墨畫卷,水墨無聲而綻放出無盡的畫意。
隻可惜眼底猩紅的恨意,生生破壞了這份美感。
軟榻之上,兩具白花花的身體交纏在一起,難舍難分,愈發地瘋狂,倒像是陷入了無人之境。
阿綰知道,是藥效發作了。
她推開櫃門,走到南墨身後,捂住他的雙眸,輕輕道:“莫要再看了。”
南墨覺得他什麼都看不見了,眼前隻有一片猩紅的血霧。
覆在雙眸上那微涼柔膩的觸感,愈發明顯。
南墨仰頭,狠狠地咬住女子的皓腕,帶出絲絲血跡。
阿綰笑了笑,還是這般狼心狗肺。
眼前終於恢複了清明,南墨轉過頭。
女子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她膚色雪白,身著淡粉色錦緞裹胸紗裙,袖口繡著精致的金紋蝴蝶,鬢邊插了支碎金芙蓉簪,似是逆光而來。
“你是誰?”
南墨聲音陰沉,渾身帶刺。
阿綰歎了口氣,直起身子:“原來你不記得我了,真是無趣。”
南墨盯著女子的背影,神色晦暗。
阿綰拎起桌子上的茶壺,走到床邊,衝著兩人澆了下去。
涼透的茶水澆在不著寸縷的兩人身上,頓時清醒了大半。
男子惶恐,不敢抬頭。
長公主不慌不忙地披上衣服,旁若無人。
“蘇末矜,你可知罪?”
榮寵不在,架勢倒是擺了個十足。
阿綰冷笑:“君綾,在我麵前,便莫要裝了,畢竟七年前,就知根知底了,不是麼。”
長公主鮮紅的豆蔻掐進手心,恨的牙癢癢。
偏偏蘇末矜,她動不得。
長公主冷嗤一聲,帶著三分嘲諷:“這麼個雜碎,也值得末矜小姐費心。”
阿綰柔柔地問:“你無力反抗,便把恨發泄在他身上麼?”
“你若真是這般恨他,何不一刀殺了,給他個痛快。”
長公主目眥欲裂:“你以為我不想麼。”
阿綰紅唇輕啟:“好,那今日我便成全你。”
美人把插在鬢間的碎金芙蓉簪拿了下來,輕啟一端,露出鋒利的尖刃。
阿綰嗓音帶毒,似是蠱惑:“殺了他,你就解脫了,你不是恨不得他死麼。”
她攥著長公主的手,把簪子插進南墨的心間,血順著指縫滲出,鮮紅刺目。
“不!不!”
長公主麵色驚慌,一把推開阿綰,披頭散發地向外跑去,絲毫不見往日的雍容華貴。
阿綰踉蹌了一下,穩住身子,從袖子裏拿出一張錦帕,扔在南墨身前:“莫怕,離要害還有兩寸,死不了。”
南墨聲音陰沉:“何不直接殺了我?”
阿綰拍了拍他的頭:“這世間有意思的事兒多了,早死可不值當。”
“長公主不愛你,你又何必搖尾乞憐。”
南墨眼底晦暗,長公主的愛麼,他早都不稀罕了。
隻不過是看她可憐又可悲,陪她玩玩罷了。
眼前這女子為何看起來一副與自己很熟稔的樣子。
南墨一用勁兒,草麻擰的繩子應聲而碎,神情陰鷙。
阿綰怔了怔,然後兀自笑了。
看來,小可憐兒早已有了自己鋒利的爪牙。
南墨臨走之前,深深地看了阿綰一眼,眼底是吞噬一切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