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熱鬧的景象,我們滿心歡喜,像蜜蜂一樣忙碌著用相機采集它們從含苞到凋謝的每個瞬間。
4月27日,海灘遭遇“海肚臍”。
當地人把這種扁玉螺稱為“海肚臍”—大海的肚臍—很關鍵的部位嘛!
每當春秋兩季晴朗的日子,沙灘上常有肚臍們破土而出,在陽光下伸展自己純淨迷人的淡黃色肉足。有經驗的人們喜歡捉肚臍們回家下酒。我們常趕在他們之前掘出這種小生物扔回大海,並稱此舉為“海肚臍拯救計劃”。眼前的這一隻大概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正努力用鏟形肉足挖沙企圖“土遁”。掘進速度大大超乎我們的預料。
4月10日,樓下樹林剛萌發出毛茸茸的鮮嫩綠意。我們每天都跑去看,唯恐那些遲遲不發芽的樹死了。
雲
藍色天空裏誕生了無數的白雲,大概是前一天剛剛下過陣雨的緣故。
整整一上午,我們都趴在小露台的鐵欄杆上看雲的飛行。它們無聲無息地從陸地向海洋滑翔,低到擦著樓頂一掠而過,沉默、迅速、堅定,如候鳥般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山巒般層疊的綠色樹冠上出現一片片斑駁的暗影,掃過鐵軌、樹叢、屋頂和沙灘,然後在海麵上倏忽遠行—無數的雲影是一群黑色的大鳥,追隨著白色的雲團一路飛奔。
一片影子落在我身上,又迅疾離開。人與天地同時明滅。時光在我身上流轉,一切平靜如初始。
雲隨著風的方向擴展、舒卷、飛散、聚合、流轉、不執著、不停留。
忽然明白那些喜歡跳傘喜歡滑翔的人:想跳到雲裏,成為雲的一部分。
我們的肉身如此沉重,一旦開始跳躍,就會不可遏製地向著地麵飛速墜落。但神奇的是,這屬於大地的沉重肉體中,始終有種輕盈飛揚的力量,它像雲一般舒卷變幻,屬於天空。
遇到海肚臍的同一天,驚喜地看到天邊飛來大群英俊的黑衣軍團!這些黑翅鷸鳥身披大氅,擁有一雙優雅的長腿,在長途遷徙途中路過Q市,成為繼海鷗們北去之後海灘上的主角。
鳥人紮西
我們曾經替別人養過一隻八哥,會說“紮西德勒”,因此有了個藏族名字“紮西”。
剛從籠子裏放出來時,紮西頗好奇,背著手在屋子裏轉來轉去。地板滑,偶爾趔趄。
紮西比人還親人,喜歡站在我們頭上瞭望,也喜歡臥在我們腿上睡覺—當我們坐著的時候—並留下鳥糞若幹。
每天給它洗兩次澡,做飯時它仍然會從我肩頭跳進鍋裏洗冷水浴;吃飯時它立在桌上與我們分享豆幹與蝦皮。
我看報紙,它踩住報紙阻止翻頁;我打字,它在鍵盤上走來走去,創作出“華麗聯合vsudo的話巴拉”這樣的句子—它隻希望我看它。
有時紮西無故啄人,自知理虧,慌忙連滾帶爬地逃出去,毛腰蹲在花盆後麵躲避我砸過去的筆記本。
話不多,但常重複說:“你好!紮西德勒!恭喜發財!發財發財!”
在我家的時日一久,不知怎麼學會一句:“寶貝兒,乖乖的乖乖的。”讓旁人懷疑我們的生活作風。
打擾它時會說:“別鬧別鬧,回家吧回家吧。”漸漸也學會說“吃了嗎”和“拜拜”。
最為神奇的是自創一句:“公車之比哈之比哈那是!”我們聽了又聽,仍然覺得高深莫測。
離開北京時,我們戀戀不舍地把它鳥歸原主,紮西重新失去了自由,又開始了籠中生涯。也曾經有一次漂亮的越獄,不是往外飛,而是飛進臥室躲在衣櫃裏睡了一覺,自認為可以從此不受阻隔地和人生活在一起,但主人發現後立即將其遣送回籠子。
紮西對其他鳥甚是不屑,對人卻親近得不可思議,也許它壓根不認為自己是鳥,而是把自己當成了人。對於一隻鳥來說,真不知是喜劇還是悲劇。
5月8日,初識榆錢。
效仿別人擼下這些榆樹的種子做湯。先不管滋味如何,單是看著那些帶翅膀的小圓種子如池塘浮萍般漂在水麵,心裏已經覺得愉悅。
悠閑的日子讓兩個閑人養出諸多閑趣。比如,T砸核桃功力漸長,總能取出完美的果仁。這樣腦滿腸肥的繁複造型,我們總要欣賞一陣子才舍得下肚。
5月20日,天氣已經暖和到可以隻穿套頭衫在海灘奔跑的程度。皮筋斷了,就手拔根海灘上的野草係頭發。因為在沙灘上打滾,頭發裏全是沙子。
坐在暖濕的沙灘上用海紅殼拚成鯨魚,眼睛部分是“海肚臍”,一圈又一圈,似乎近視。
不知道是誰的手筆,此地漁船多用藍紅兩色油漆,線條如舞蹈演員的肢體般充滿張力,夕陽下擁有油畫般的美感。每天走過它們,舉起相機拍了又拍,仍然每次都會著迷。
5月7日,夜雨後的清晨,晨曦在林中升騰,讓人想起“藍田日暖玉生煙”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