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奈何一望(2 / 3)

那些嘶嘶冒著黑氣的魔兵卻依然堵在他跟前,兵刃之間擦出的火星紛紛往他懷裏落,塗山涉一蹙眉,周身空起極寒妖氣,瞬間把擋路眾魔震出十步開外,身後也現出狐尾。

他森森盯向符牙,手中不見殺器,全身都是殺機。卻見那人斥退不識眼色的手下,還放出幾個魔圈好讓途經亡魂避開塗山涉所立那處,臉上竟是一副難得認真的神情:“你答應幫一個忙,本座就放行。”

塗山涉確認四下已無閑人,放下太子辛,封了他的雙目雙耳,這才應聲:“說吧。”

符牙顯然不理解這舉動,撐著寶座扶手蹲上座沿,好玩似的說:“怕他擔心?他很快就會忘了。”

塗山涉看著身邊木偶一般紋絲不動的太子,不接腔。

符牙有些自討沒趣,揉揉眉心,煩躁說道:“唉……唉!其實也簡單,本座本要出兵攻天,就在今日,你既然來了,就隨本座一起!”

攻天?

塗山涉哭笑不得。

又是攻天。巧事一樁一樁,他隻覺得晦氣。

他問符牙:“為什麼攻天?”

符牙挑眉看著他:“這是每一任魔君都要做的事。”

的確,弑殺幾代魔君的九鏑將軍怎會不懂。

塗山涉又道:“你想與他們一樣?”

符牙吐出齒間那根忘憂草,“本座不想與任何人一樣,”他從階上寶座往下一躍,正正落在塗山涉麵前,揚起下巴睨著塗山涉,“本座隻是閑極無聊,想要殺些沒殺過的東西,殺得痛痛快快。”

塗山涉也痛快:“好,我隨你去。”

符牙詫異:“這就答應了!”

塗山涉淡淡看著他:“我欠你兩條命。這次不死,還能再還你一次。”

符牙喜上眉梢,二百年前那場不歡而散也全然拋在腦後,“狐王,算你義氣!”他撞了撞塗山涉的肩膀,似乎接下來就要稱兄道弟,“等你送走心魔,本座即刻出兵!”

塗山涉卻道:“再多等我一日。”

符牙周身高漲的魔氣倏然打了蔫,但他無意催促勉強,隻是有些好奇:“你還要去哪兒?”

塗山涉道:“青丘。”

符牙笑起來:“回去交代後事?不妨告訴小允,此去若能活著回來,我就去狐神山下發誓娶她!”

塗山涉也笑了,他壓低聲線,冷不丁靠近符牙耳邊:“不能讓小允知道我回去。不能告訴任何人。”

符牙被激得猛一哆嗦,那股妖寒太冷冽,就像是一種突降的不詳。他推開塗山涉道:“我守口如瓶便是!”又擺擺手腕匆匆往寶座回,一身黑羽大氅簌簌地響,“快去快去,本座放行!”

這世上的魔物多由濁氣誕成,又有少數是靈物修煉失了本真,墮入混沌魔道,這二者均是無心無念,恣意而為,不為任何前因後果所擾,反倒是一種單純。因此符牙能夠目空一切,隻為排解無聊殺個痛快,他的魔將魔兵也能跟著昂揚振奮,在魔宮外的枯骨之海集結,高呼“殺”這一字。至於此行生死成敗,又是否合算、正確,從不是他們考慮的事。

這也正是魔族千萬年來屢敗屢戰,屢戰屢敗的原因。

而塗山涉不能如此。

他不是魔。他問自己勝算幾成?毫無勝算,符牙不是個善於統軍掛帥的將軍;必敗之行又有幾分值得?十分。千餘年過去,九重天上也走過了千餘天,曾經他與龍族攪出滿天的殘垣斷壁、殘兵餘將,此時必然也已經改頭換麵。

他得親眼看一看。

塗山涉心知,今日與太子辛別離後,自己此生未了之事就隻剩下雪仇這一件,他也要做那晦氣可笑的事,他也要攻天。唯有知己知彼,才能抓住萬千敗率中的一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