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所謂珍貴(2 / 3)

九鏑幹脆席地而坐,看他抱住那隻球,還硬要保持那副別扭姿勢,很委屈似的瞅著旁邊的布衣將軍。

“你的劍和甲呢?”他開口問道。

“是不是被扣了?那日黃昏我出了學堂沒等到你,找幾個仙姑打聽,她們說看見你連天都沒巡,被那老頭叫去……”他又道。

九鏑不回答,反問道:“你自五明宮回淩虛殿後才被捉到此處,是嗎?”

“對呀!那群雜碎不由分說堵上來,也不說我犯了什麼事,原來又是要把我捉來雜耍,”虺陽來了氣,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低聲音,“還把你的院子弄亂了,對不起咯。”

九鏑仍舊沒什麼表情:“無妨。”

虺陽瞪著眼睛:“那你為什麼臭著張臉?”

“你說雜耍,”九鏑道,“就是這雜耍可能把你弄死,懂嗎?”

“……”虺陽猛地坐直,把軟球放在一邊,“將軍,我不傻。但我也不怕死。”

好吧,那我也不怕。九鏑想。

說話時卻不知為何帶了煩躁:“那想死嗎?”

虺陽道:“你想嗎?你可以殺了我!”

九鏑目光一跳,似有怔忪。

隻聽虺陽一口氣說道:“這天庭除你之外,我隻見貪妄苟且之徒,若是你也不願我活,那我便是生無滋味,死有餘辜,斷頭焚身又有何懼?”

九鏑抓住那截遍布瘀痕手臂。

“慢慢說,”他一字字道,“我不想你死。”

也許是他說得太直接,虺陽的眼眶有些發紅,聲音也軟了下來:“當麵神將軍神將軍地叫,背後說你這種人果然是馴不了龍的,罵你是天帝養的走狗!因為天帝說什麼你都去做。還說你是嗜血如命的殺器,身上業力太重,終有一天會墮魔,到那一天,所有死在你手裏的亡者都會回來噬你的魂……這不是嫉妒,又是什麼?”

九鏑忽而笑了:“你說這些,就不怕把我惹怒。”

虺陽哽了哽,別過頭去:“這不是我說的,也不是我想的,我才是被惹怒的那個,所以把他們狠狠教訓了一頓,你該誇我才是。”

九鏑卻冷下臉來:“的確,你替我出氣,通過給你自己找麻煩。”

“……”虺陽張了張口,小聲辯解,“把壞話告到天帝麵前,那群小人敢嗎?到時候可就不隻是挨我一頓揍這麼簡單了。”

九鏑捏著下巴,把他撇向一邊的臉擺正,要他好好看著自己:“對呀,把壞話告到天帝麵前,明明有這麼好的辦法,你為什麼選了最愚蠢的一條?”

“我……?”虺陽受驚似的縮起脖子,扇著睫毛,舌頭也打了結。

他的眼眶更紅了些。

九鏑靠近他,半眯著眼,嗓音放得很低,一字字劃過虺陽的耳朵:“這大殿已經被你弄塌了,小人也已經告到了天帝麵前,現在,不隻挨一頓揍的就是你了。”

他又忽然放開他的臉,退遠了些,仍那麼專注地看著他:“況且他們說得不假,我就是走狗,就是殺器,業力和墮魔都不是我考慮的事,我從生到死,隻對天帝言聽計從。有問題嗎?”

虺陽愣住了。

“你說什麼?”

“我說,我亦是貪妄苟且之徒,與這天庭旁人並無不同。”

虺陽卻用力搖起了頭。他慢慢地呼吸著,抬起一隻手來,捧在九鏑蒼白僵冷的臉頰一側:“不是這樣的。”

“將軍,你不是這樣的。”

他重複地念叨,越念越不清楚,越念越傷心,最後竟掩麵嗚嗚地低哭起來。

這可把九鏑一下子就哭慌了神。他又沒帶刀劍,更沒說狠話,怎麼弄得像是他把這家夥欺負哭了似的?難不成是被他那句“不隻挨一頓揍”給恫嚇住了……完全無從下手,九重天上像這樣無所顧忌落淚的人太稀少,前幾日的嫦娥算一個,九鏑每次療傷時聽著她哭,惟是沉默,他根本就沒考慮過一場哭泣該如何處理。

“……別哭了,”他幹巴巴道,“我有辦法,天帝不會再罰你。”

“不是!”虺陽抽噎著吼,抱膝藏起自己難堪的臉,“我可是龍,我的眼淚珍貴得很,才不因為那老頭流!”

九鏑蹙眉思量……難不成是因為覺得他悲慘,這虺陽在替他難過?那麼這種為別人而流的眼淚又怎麼才能止住。

仍無頭緒,那幹脆遵照本能,他把虺陽從他膝蓋上抱開,壓入自己懷中,固定他哭得一抖一抖的脊背。他忽然覺得一個孩子在那樣的七個日夜之後失聲痛哭本就不需要理由。

“我知道你珍貴,”他試著拍他的後腰,幫他順氣,“所以節省一點。”

虺陽果然緩緩平靜下來,還使蠻力回抱住他,這是不準備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