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所謂珍貴(3 / 3)

“將軍,”他悶悶道,“原來你不是個笨蛋。”

“我當然不是。”九鏑下意識道。

“哦?”虺陽把下巴擱在他肩上,壓著那難得外露的軟布,“為什麼我常常覺得你是啊。”

……你才是。至少你前五百年都是。九鏑默默想。

“你不會再那樣突然消失了吧?”虺陽卻突然這樣說。

“我其實,很聽你的話,在五明宮我靜下心來學了很多……”他剛剛哭過,呼出的熱氣還是潮潮的,弄濕了九鏑的肩膀,“三千宇宙,九州萬類,我都已經理解;陰陽之法,五行之道,我都已經明白。”

“所以我比以前懂事了些,雖然很少……但我至少不像他們說的那樣是條野龍!說不定跟著你,哪天我就聽話了,就讓他們給我裝鞍子裝轡頭了呢?找其他人管我,我隻會把他們一個個殺死,所以不要讓我去別的地方。”

“不要讓我離開……”

離開什麼?

九鏑慢慢地聽明白他的話,好像聽到了最後那個字。

虺陽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的是:“你。”

這未免太難做到。

但九鏑做過的難事也太多。在決定釘在原地,靜觀那場荒唐的“馴龍”時,他就已經算好之後的每一步。

有損天庭安靖之事,他永不會做,但他至少可以帶著這條龍暫時離開,等他真正懂得如何在這潭深水中生存時,再帶他回來。

“也許行得通,”在這擁抱的最後,他不動聲色地施加功法,補全虺陽身上的襤褸,沉聲道,“我們一起試試。”

“嗯,”虺陽小聲應他,“我要做什麼?”

“站著,閉上嘴。”

九鏑將軍領著禦龍登淩霄寶殿覲見,一步步踏上建在雲瀑旁的白玉階,聽著令官一層層往上傳話。待到萬級踏過,寶殿大門也已經敞開,九鏑低著頭,牽著虺陽腕上的鎖鏈,行至天帝寶座之下,斂衣而行大禮:“臣九鏑攜禦龍虺陽晉見陛下。”

虺陽不跪,仍那麼桀驁地緊閉雙唇,斜睨向別處。

天帝在高台上,威聲震雲:“起來說話。”

九鏑卻不動身:“臣此番前來,布衣卸甲,是為請罪領罰,故不可起身。”

天帝大笑,撫掌問道:“他人七日也按不平的瘋龍,你不到一個時辰就捉回來複命,何罪之有?”

九鏑道:“因臣辦事不利,仍未馴服此龍。”

天帝道:“朕卻聽聞你無需動武,片刻就能讓這龍平複掌下。”

九鏑道:“隻在此龍虛弱時。如今稍有恢複便登殿而不跪,目無禮法,臣勸而無果;若無臣在一旁時時監視,他便愈加不可控製。”

天帝道:“哦,那你說說看,這該如何是好?”

九鏑這才抬起臉來,目視天帝說道:“臣請求自降三品,貶為司獄,由陛下發配遠地,不馴龍則不歸。”

天帝撚須,似在思量,卻要裝作無奈地說:“半年後的萬仙之宴可離不了你。”

九鏑道:“臣馴順此龍,無需半年。”

天帝問:“若是半年仍無起色,你又將如何?”

九鏑目光如炬,堅決道:“臣將殺之而獨歸,萬仙宴後自刎銷罪!”

“好!”天帝折下一枚令牌,玉片脆生生地滾落九鏑膝前,“眾老君與朕親眼望你成人,而今你絕學早成,道心卻仍未純淨,故不可成神。盼你歸來時馴順罪龍,道心已堅!”

九鏑撿起令牌,重重道謝,拽著鐵鏈把虺陽帶出殿外。

令牌上用仙咒寫著的是發配地名:天樞。遠在北鬥,荒無仙蹤,天樞星乃是天庭四獄之一,在那星上即便真龍含恨而死,詛咒也碰不上天宮一毫。

雲瀑聲中,兩人沉默地走下那萬級玉階,走過無數宮殿間的錯落雲橋。回到淩虛殿之後,九鏑就將那些鐵鏈依次取下,尋常說道:“把想帶的都帶上,今夜出發。”

虺陽撥下腕上的鐵環,沒有應聲。

九鏑又道:“方才做得不錯,當你安靜,你就安全。”

虺陽還是深低著頭,不吭聲。

九鏑抬起他下巴一看,見他緊緊抿著嘴。已經不用閉嘴了笨蛋,九鏑想,按著他的嘴角,跟他硬拗著力氣,撥開他的下唇。

兩片唇瓣已被他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九鏑皺起眉。

虺陽不願看他皺眉,可此時對自己的憎惡已蓋過一切感受,他放棄抵抗般頹喪說道:“對不起。”

九鏑好像不懂。

虺陽不肯再和他對視:“三品大將,我害你被貶成芝麻官,對不起!”

九鏑笑了,拍拍他莫名緋紅冒汗的臉蛋:“沒事啊,我不還說要殺了你麼?我們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