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北蕭家。

已是掌燈時分,後院的燈籠一盞一盞的亮起來。

仆婢穿梭,衣衫漣漣。

彩衣的少年,端著一盞湯羹,兀自歎息:“娘,您不知道,那個小娘子可真厲害,能過目不忘。我看玉奴都比不了。”

暖炕上,蕭江氏把藥碗放下,無奈的看了一眼自己今天有點癡癡的兒子。自從今天跟三房那個孽子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看來還是不能放任他們玩在一起。但麵上卻不動聲色:

“哦?比玉奴還厲害?玉奴可是萬裏挑一的聰明了。你是不是心悅人家小娘子?”

“不,不曾……那小娘子像是北麵哪個部落來得,比玉奴矮一點點,和我差不多高。現在看著挺俊秀,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比我還威武~”

“撲哧”旁邊的丫鬟沒忍住,笑了出來。蕭江氏也無奈的輕錘了自己兒子一下:“你個鬼小子。編排人家小娘子一套一套的。”

蕭永桐心道,誰讓她不給我台階下。看著娘高興了,才小心的問:“娘,玉奴今天功課做完了嗎?晚膳後我想和玉奴下棋。”

旁邊的八仙桌上,是鋪開的墨跡,蕭玉奴端坐如鬆,一筆一劃的抄著佛經。

這是自從江氏知道蕭玉奴抄書補貼他姨娘開始,就有的功課。一得空,江氏就喊蕭玉奴過來抄經書。一行行,一卷卷,一抄就抄了十年。這十年間,各府往來的禮單中,經常出現“蕭氏佛書”,那字體清俊優雅,很是受禮佛的夫人們喜歡。

聽桐兒說什麼去下棋的鬼話,江氏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瞥了一眼桌子那邊,心中冷笑:當年兩兄弟爭來爭去的,不還是落到了我的手裏,就連這個小孽種也握在我手心裏。要不是家裏要用他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孽畜早早就毀了他去!

心裏這樣想著,麵上卻寬和一笑:“好了,我也乏了,你們自去耍。”

兒子的麵子,她還是樂意給的。

等蕭永桐歡歡喜喜帶了蕭玉奴逃離他娘的“魔爪”,蕭江氏才吩咐旁邊侍奉的張姑姑:“等桐哥兒睡下了,讓他過來繼續抄。”

張姑姑俯首領命而去。

在蕭永桐那兒頂著下棋的名義睡了一會兒,蕭玉奴就道謝告辭。一出門,不出所料,張姑姑就等在那裏。

他並無什麼表情,這些年都習慣了。他在蕭家算什麼?

一邊走,他倒是一邊想著,怎麼把今日那個小娘子攥到手裏,為我所用。這是宮裏那位給的指令,也是他的想法。

到了正方隔間,就坐執筆,心裏還在默默的想著這樣的人才能夠在什麼事情上發揮作用。裴家武支,雖不是十分好惹,但這個小娘子卻沒在裴家聚集的裴家村,而是在蔣家村。

燭光暗淡,與字跡絢麗交映。隻如玉般公子此時思量的可不是那風雅之事。

而此時此刻,被惦記著的裴鳳眠,正含笑看著翻雲老祖在家開小劇場。

說書這事兒,是老祖的最愛。隻見他手裏快板打出花兒,對著幾個小腦袋,今日到城裏的趣事便娓娓道來:

“那小公子甚是無禮非要打賭,輸了便不讓你們娘親進那聞墨齋……”說到這裏頓了頓,那幾個小娃娃便各種糖果、蜜餞、甚至折紙和可愛的石頭都乖乖放進老祖伸過來的盤子中。

都是小孩子,自然隨著情節發展時不時的驚呼一下。對裴鳳眠來說,這是一件小事,不過是快速簡易得拿到這個世界的考試教科書而已。

她抱著囡囡,看著老祖吹胡子瞪眼打手勢,把一段故事講得跌宕有趣。

雖然接下來還是因為她的原因,發生了比較不愉快的事情,但至少在此時,大家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裴鳳眠已經習慣了老祖日常逗娃。看他們說得開心,她抱著囡囡去了裏屋。原本她奶水不足,大部分是讓蔣大娘喂的。那蔣大退下來之前是和裴遠均一個營的兵,當時腿不中用了,還是裴遠均給拖回來的。裴家想給蔣大娘一些月錢,人家死都不肯收。

穿過來這段時間,她好好吃飯,好好喝水,又加上一些按摩手法,果然追奶成功。現在看著懷裏的小東西,咕咚咕咚吃得水飽,她的心也跟著一次次踏實。

事情就發生在他們愉快的結束說書,各自睡下之後。

彭羽毛吃得有點多,尤其喝了太多裴阿娘調製的核桃漿,迷迷糊糊起來想去下淨房。卻聽到主屋那邊傳來呼喝的聲響。

他趕緊大喊方小竟:“大哥!那邊有動靜!”

這一叫,羅遲、裴安裴寧全醒了。大家鞋都顧不上穿,趕緊往那邊跑,最小的裴寧順手抄起了尿尿的夜壺……

到了正屋,卻萬般力氣沒處使。老祖和阿娘早就把對方撂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