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時節,下過三兩場雪,公主府裏有一大片梅林,綻了花苞又沾著雪沫子當真是美不勝收。陸梓梓搬入開府也有段時日了,便想著趁這段時日將喬遷新居宴給辦了,這人情世故,不論是兩百年前還是兩百年後、皇家還是平民百姓都避無可避的。於是廣發請帖,請一群相幹的不相幹的來府裏參加梅林宴。
因著剛新建府不久,又忙著籌備宴會,府裏的仆人們都忙翻了天。王勤是現如今南央公主府的兩大管事之一,公主府初建,他並不是公主帶在身邊的宮人,而是太子送過來的,他想著公主對他並不熟識,想要贏得公主的信任並在府中站穩腳跟,須得賣力才是。
這會兒王勤正帶著人在庫房親自清點剛到的一批酒水,他將所有酒全部開封一一試嚐。這些酒水都是明日要在開府宴上入了那些貴人的口的,萬不能出了岔子。
正仔細盤點查看著時,他手底下的一個小廝匆匆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王勤一邊聽著一邊挑眉,眼裏閃爍著莫名的光芒,“哦?當真,老虔婆的女兒當真將那霍二牛推得半死不活?”
那小廝也是個會來事的,拍拍胸脯一臉興奮道:“當真!小的和當時一院子的人都親眼看到,田麗花跟頭母熊似的朝那霍二牛撲過去,霍二牛根本來不及招架被撲翻在地腦袋正好磕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直接開了個血窟窿哩,骨碌碌直冒血,當場就暈過去了!這會人已經被抬回西跨院了。”
王勤輕笑一聲,將手中的酒勺遞給旁邊的人,慢條斯理地整整衣袖,“這霍二牛也是我手底下當差的,走,帶我瞧瞧去,若真是受了冤枉委屈,少不得要替他撐腰。”
如今公主府兩大管事,王勤負責外院事宜,還有一個柳嬤嬤負責公主內院的庶務,兩人一個管外院一個管內院本應該是各司其職井水不犯河水的,可誰叫這公主府和旁的府宅不一般,隻南央公主一個女主人並無男主人,於是這內外院的權利分工就有點那麼涇渭不分明……
就在五日前,王勤一時不查剛被柳嬤嬤擺過一道,如今正暗暗憋著口氣想要還咬回去,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
這柳嬤嬤原是寧貴妃陪嫁入宮的貼身侍女,人也算忠心,寧貴妃見她做事細致妥帖便讓出宮去在自己的名下的莊子上,幫著寧貴妃打理她在宮外的產業,柳嬤嬤在莊子上嫁了人,一家人的日子可比一般富商人家過得都還要殷實。直到公主要建府入住,寧貴妃知道這柳嬤嬤是一把理家的好手,便讓她入府幫女兒管家。
柳嬤嬤拖家帶口入了府成了公主內院的掌事嬤嬤,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想讓自己的丈夫掌了外院的權,可誰知太子塞了個王勤進來幫妹妹管外院,這不兩位大管事就互相看不順眼了。
這柳嬤嬤有一獨女名叫田麗花,剛進府沒幾天便在下人間如雷貫耳世人聞風喪膽。此女體壯如豬、臉如芝麻大餅,潑辣不講理,她要是撒起潑來神仙都難以招架,二十好幾依舊待字閨中,可愁壞了柳婆子,要命的是此女仗著自己老娘自視甚高,一般的平庸男子她還看不上眼。
可前些日子王勤也聽說了這位奇女子不知怎地看上了霍家老二,正要死要活地想嫁那霍二牛,柳嬤嬤一是心疼愛女,二則女兒終於瞧了個自己中意的,於是急急找人去霍家夫婦那兒說了媒,不想卻慘遭霍家人拒絕,據說那霍二牛每每見到這個田春就跟見了鬼似的……
王勤急急朝下人們居住的西跨院行去,就怕去晚了沒得昏睡可以攪了。
走到院門口老遠便聽見裏麵人聲響動,一些下人們礙於柳嬤嬤的威嚴不敢光明正大看好戲,都離老遠伸長脖子豎起耳朵悄悄聽著動靜。
王勤走近時正好一個背著藥箱的老大夫自屋裏出來,在外等候的霍家人急忙圍上前去,霍老爹滿臉希冀詢問道:“大夫,如何,我家二小子他沒事吧?”
大夫靜默一瞬,歎氣搖頭道:“頭上的傷口老朽已經給上了藥,血也止住了,不過傷在頭顱重要部位,這會兒人還昏迷著,恕老朽無能,能不能活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聽了大夫的話,霍婆子傻眼一陣後跌跌撞撞爬過去一把抓住了站在一旁的柳嬤嬤的衣角淒聲哀求:“嬤嬤您是公主身邊侍候的,是有大本事的,老奴求嬤嬤再給找個大夫給看看罷,二小子定還是有救的!”
一旁站著個身著暗青色繡花褙子的婦人,發髻梳得一絲不苟,發間插著幾支金釵,麵無表情緊抿著唇麵向有些嚴厲而刻薄,聽了霍婆子的話後眼尾的細紋稍稍一深,冷哼道:“霍婆子,大夫說治不了請再多人來也是無用的,是我的女兒走路被絆倒才不小心帶了那霍二牛摔倒沒錯,可那是無心之舉,我這都出錢請了大夫你休莫要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