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李景琰這句話的重量,那位姑娘已經得了李景琰的認可,那便亦是他們的主子,需要他們衷心交付。
程魚兒接了丫鬟傳信,拿了一件白色大氅匆匆趕到錦王府門口時,門口已經空蕩蕩,連個馬車的影子都看不到。
“怎麼能隻穿一件長衫就出府?”
程魚兒抱著手裏的大氅,望著筆直的青石板路小聲嘟囔著,軟軟糯糯的聲音裏慢慢的擔心,一張小臉皺巴巴團在一起。
她抱著大氅腳步沉重朝多福軒走去,正好撞見了石管家,程魚兒眼睛一亮,喚住了石管家。
“王妃,您有何吩咐?”石管家躬身請示道。
程魚兒將手中的大氅遞給石管家,細聲細氣叮囑道:
“你去著人給王爺送件大氅,春寒料峭,王爺大病初醒身子弱,不能凍著。”
說罷,程魚兒又歎了一聲,又踮著腳尖朝著大門的方向望去,垂頭頭小聲道:
“我先去煮碗湯,等回來給王爺暖暖身子。”
說罷,她拎著裙角三步並作兩步朝著多福軒趕去。
石管家接過大氅,想安慰的話卡在了嘴裏,他望著程魚兒翩躚的胭脂色山茶花裙擺,幹巴巴道:
“馬車裏也都有炭盆,定不會凍著王爺的。”
可想起李景琰對程魚兒的態度,石管家不敢不將程魚兒的吩咐放在心上,他特意點了一個性情穩重的小廝,快馬加鞭去追李景琰的馬車。
巍峨皇宮,黃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上熠熠生輝,金碧輝煌的宸和殿。
大旭朝逢五倍數在宸和殿舉行大朝會,今日三月初十,宸和殿中皇上李銘功高坐黃金龍椅,文武百官列陣殿中。
李銘功正扶著下巴聽著殿中大臣稟事,側著耳朵雲遊天外,不耐得打了一個哈欠。
突然傳來尖細的太監的稟傳聲:
“錦親王李景琰求見。”
“錦親王不是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聽說太後下旨給他選了一個衝喜娘子。”殿中突然響起喧嘩聲,大臣們麵上驚疑,交頭接耳。
“好像是廣寧伯家的庶女,是不是?”
站在中後排的廣寧伯突然被拍了拍肩膀,廣寧伯麵上訕訕,點頭應是,心裏卻有些忽上忽下。
自程魚兒嫁入錦王府便沒了消息,他也不知錦王李景琰是死是活。
皇上李銘功麵色一沉,按在龍椅上的手背繃直,他壓印著心中的激蕩,麵上揚起驚喜的神情,高聲道:
“快請!”
文武百官皆扭頭,齊刷刷伸著脖子朝殿外望去,卻是神情不一,有人興奮,有人厭惡,有人害怕,有人事不關己。
在眾人的殷切期盼中,殿外影影綽綽,自遠而近浮現一抹藍影。
李景琰身著一襲寶藍色銀紋勾邊錦服,坐在輪椅上,以手驅動輪椅,緩緩駛入宸和殿。
看著李景琰坐下的輪椅,又瞥了瞥李景琰蒼白的麵容,一時殿內又響起交頭接耳、細細碎碎聲。
數十近百雙眼睛盯在身上,李景琰麵色如常,他雙手驅動輪椅,不急不緩,猶若閑庭信步。
“臣李景琰前來複命。”
李景琰雙手抱拳,朝高高坐在龍椅上的李銘功朗聲道。
“嘁。”宸和殿中突然響起一聲突兀的冷嗤。
兵部尚書瞥了一眼李景琰垂在輪椅上的雙腿,神色輕蔑,撇著嘴巴不屑道:
“打了敗仗,有何臉麵回京,還來複命。”
李景琰目視前方,眸光淡淡,聞言瞥也未瞥他一眼。
兵部尚書看著李景琰矜傲清高的樣子,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他眉眼裏暗光一閃,指著李景琰嗤道:
“無召撤兵,使得我大旭連失兩座城池,李景琰你可知罪!”
李景琰唇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眸光浮光掠影一般掃了一眼兵部尚書,又抬眸望向皇上李銘功。
李景琰的目光太淡,就如同他是跳梁小醜,兵部尚書已經年過六十,又位居兵部尚書高職,平日裏多是人奉迎,那裏受得了這個眼神。
“皇上,錦親王李景琰擅離職守,該當死罪!”
兵部尚書出列,站在李景琰一步遠的位置,躬身朝著皇上李銘功拱手,聲若洪鍾。
他低首時衝皇上李銘功眨了眨眼睛,一閃而過,似乎交換什麼特殊的信號。
李銘功一直緊捏著龍椅側壁的手終於鬆開,他僵直的身子慢慢挺直,他麵向李景琰,冷聲斥道:
“錦親王,你擅離職守,其罪當死,但朕念你多年來為大旭南征北戰,勞苦功高……”
“皇上。”
李景琰抬眸,很輕很淡的一聲,卻讓李銘功倏得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