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李景琰想也不想斷然拒絕。
程魚兒歪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睇著李景琰,妍麗水潤的櫻唇微微嘟起,纖細的罥煙眉微微蹙在一起。
李景琰抬起手指,纖長溫涼的指腹輕輕落在程魚兒的眉心,指腹輕輕撫去眉心的皺紋,唇角勾起一抹彎彎的弧度,含笑道:
“清晨娘子無需忙這些,娘子隻管睡覺就行,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
他麵如冠玉,眉目含笑,聲音溫潤,與程魚兒四目相對,說著極其熨帖、溫柔繾綣的話:
“我不願娘子累著。”
程魚兒本想扭開的麵頰一時怔住了,神情恍惚望著李景琰。
她有些貪睡,平日裏慵慵懶懶想睡覺,卻大多時候連個瞌睡頭不敢打,無論是從前在廣寧伯府還是現在在錦親王府,她都如履薄冰。
畢竟,這都不是她的家。
可是現在,李景琰竟然對她說不願她累著,縱著她想什麼時候起便什麼時候起。
不與她論什麼規矩。
“王爺!”
突然遠遠傳來一道急聲。
程魚兒眨了眨眼睛,便見遠處略過三個黑影,堪堪在自己身前停下。
程魚兒抬眸去見,三個身著黑衣的少年,衣衫襤褸、麵上染著些許灰塵,卻目光矍鑠,麵色激動注視著李景琰,眼裏隱隱閃著水光。
見她望過來,三人火一般目光盯在她與李景琰交握的手上。
程魚兒纖密卷翹的眉睫撲撲閃閃,抽了抽自己手,一時沒抽出,卻見李景琰目光怔忡望著前麵的三位少年,一貫清冽冷厲的鳳眸微微顫動。
程魚兒心中一動,朝李景琰微微福禮:
“王爺,我去用膳了。”
“嗯。”李景琰微微頷首,放開了程魚兒,目光卻還在前麵一字排開的三人身上。
錦王府,書房。
方才在多福軒院中的三個黑衣少年此時新換了一身玄色描銀紋邊錦衣,一字排開目光炯炯盯著李景琰坐下的輪椅。
任十三率先憋不住,在箭林刀鋒下眼睛都不眨的俊朗少年,此時雙目含淚,目光焦灼在李景琰的腿上,聲音沙啞:
“王爺,您這腿……”
“無甚大事。”李景琰神色淡淡,麵上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語氣清淡似乎這是些許平常。
任十三等三人撲通一聲跪下,低垂著腦袋哽咽道:
“屬下無用。”
李景琰目光在三個少年身上轉了一圈,見少年們都麵上悲痛,雙目含淚,他鳳眸中飛速劃過一抹流光。
李景琰雙手驅動著輪椅朝前,停在任十三腳前,抬手拍了下任十三的肩膀,又朝其他兩位少年揚了揚眉取笑道:
“隻是一時不能用罷了,男兒有淚不輕彈。”
“真的能好?”
任十三年約十五,較李景琰還小三歲,還帶著些許少年心性,此時他眼睛亮晶晶盯著李景琰。
李景琰微微頷首,隨口說著程魚兒平日裏常說的話:
“當然能好。”
任十三剛剛回京,不知曉詳情,聽言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咧著嘴笑:
“那就好,那就好。”
李景琰沒有再打趣他,他眼裏亦是飛快得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晶瑩,溫聲道:
“你們回來就好。”
任字號是他的親信,自幼陪他上陣殺敵,是他最衷心的屬下,也是他最親密的兄弟。
視線瞥到了任十三三人剛呈他的東西,李景琰眸色一冷,揚了揚下巴,溫潤的鳳眸挑起,閃著桀驁的光。
他眸光望著門外簷角的方向,薄唇微道:
“十三,打起精神,跟著爺去幹事。”
任十三神情一凜,忙起身立在李景琰身後,幹淨利落道:“唯王爺馬首是瞻。”
李景琰微微頷首,手指捏在輪椅把手臂上,唇線筆直,吩咐道:
“去宸和殿。”
任十三推著李景琰出了書房,卻見麵無表情的李景琰忽然招來丫鬟吩咐道:
“和王妃說聲,我出去一趟。”
小丫鬟得了命令拎著裙角飛快得跑了。
任十三卻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任十三今日剛從西域輾轉來京,他自剛才在多福軒院裏就忍著,現在終於忍不住了,他躬身湊在李景琰耳邊,壓著心中好奇問道:
“王爺,剛才多福軒院中那位姑娘是……”
提起程魚兒,李景琰冷厲的眸光中又漾起一抹溫柔,周身的淩厲也緩和了幾分。
他手指輕輕撚著指腹,似乎手上還殘留著程魚兒的溫軟,溫聲道:
“她是我的妻子。”
擲地有聲。
“屬下明白了。”任十三神色一肅,直起身子,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