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程魚兒纖指擰在一起,貝齒輕輕咬在櫻唇,抬頭朦朧紅光中有一巍峨宏院高掛紅綢,黑底金字上書:錦王府。

她屏住呼吸,閉上眼睛,正要長舒一口氣。

“快點!王爺不行了!”

“什麼!”程魚兒豁得睜開眼睛,她一把撩下喜帕,掀開火紅的轎簾。

“哎喲,我的乖乖。”喜轎旁一直跟著的趙嬤嬤見狀忙手忙腳亂為程魚兒蓋上喜帕,她瞥了一眼亂在一團沒注意這邊的王府眾人,忙將程魚兒推入轎中。

“嬤嬤。”程魚兒又要抬手掀開喜帕,她心中惴惴,心慌意亂,急得鼻腔裏帶了幾分喑啞:“嬤嬤,錦王怎麼了?”

趙嬤嬤壓住她的手,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

“我的姑娘啊,老奴知你不願嫁給錦王,可都到了王府門口,你可不能再逃婚。”

幾月前,錦王西征歸來,不幸重傷,這幾日傷情急轉直下,藥石無醫,太醫束手無策,最後江湖郎中建議:衝喜。

看八字,擇良辰,程魚兒就是那個被選中的“幸運兒”,太後親下懿旨指婚。

可坊間皆傳錦王殘暴不仁、嗜血無情,這般惡人,程魚兒才不想舍了自身氣運福氣救這般惡人,於是新婚前夜偷偷逃跑。

“我不是。”程魚兒想解釋,可趙嬤嬤推著她,將她整個人壓著坐在花轎上,又抬手放下了轎簾。

“姑娘,來人了。”

心髒突突作響,程魚兒右手擰著左手的食指,貝齒緊緊咬在櫻唇上,妍麗的朱唇此時隱隱泛白。

她猛得睜開雙眸,一把撂下蓋頭。

-

錦王府內。

府內門窗、簷角掛紅著赤,看著喜慶,卻院中不見人丁,一切靜悄悄,隻聞枝頭“嘰嘰喳喳”的鳥雀聲,看不出半點喜慶。

一院前,方有兩排丫鬟仆從垂首立著。

房中,氤氳著濃鬱的藥味,摻雜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鏤空琉璃屏風後,紅木嵌螺鈿理石羅漢榻前立在幾人。

榻上橫著一人,他雙目緊閉,英眉緊緊擰在一起,卻依舊看出鬢若刀裁,眉如墨畫。

可惜,明有豐神俊逸之姿卻麵色慘白,麵頰隱帶著青灰,如一個明珠蒙了一層薄塵,菱唇幹燥爆皮,氣若遊絲。

一華服美婦緊緊盯著羅漢榻前忙碌的白胡子醫者。

醫者眉頭緊鎖,緩緩將榻中人的手臂放在塌上,垂頭喪氣得搖頭。

華服美婦眉眼精致如畫卻麵色憔悴,她掩唇輕咳兩聲,湊到跟前忙恭敬道:“魏院首,我兒如何?”

“哎。”滿頭白發的醫者輕歎一聲,搖了搖頭,看著眼前人憔悴期待的目光,抿了抿唇躬身道:“太妃,請節哀。”

李景琰的母親董氏,當年誕下李景琰時被榮封太子妃,這個稱呼一叫十數年,可惜太子不幸早逝,嫡長孫李景琰最得聖寵,世人皆以為這太子妃叫著叫著便是太後。

可誰知李景琰被封親王,董氏的稱呼也被人從太子妃喚成了太妃。

董氏猝然淚流滿麵,駭得倒退幾步,被身旁的一個粉衣雙髻女娃娃扶住了身形,斷然開口反駁:“不,不可能!”

董氏吸了吸鼻子,昂頭咬唇忍住眼角的淚珠,她眸光一亮,轉身抓著身邊的粉衣女娃娃的雙手,雙手緊握,似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道:

“衝喜,對了,還有衝喜!”

“母妃,我不想哥哥離開。”粉衣女娃娃雙目含淚忍住手上的疼痛,不忍看董氏有些魔怔的目光,聲音裏帶了著哭聲小聲道。

董氏卻似沒聽到,她轉身朝房前的丫鬟急聲吩咐道:“快來人,快速催——”

還未說完,便聽到匆匆腳步聲,一襲紅衣急急奔來,撥開她直接衝到了榻前,一把抓住了李景琰垂在榻側的手:“王爺,我來了!”

榻上,李景琰眉心突得跳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