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天與地渾然一色,俱為混沌,伸手不見五指。
期間一人容貌昳麗,明有玉樹臨風之姿卻雙目緊閉,渾渾噩噩,朝著虛無黑洞前行。
此乃李景琰。
目不能視,口不能言,觸無所觸,耳邊從開始的喧囂亦變得寂寂無聲,似被封了五感,李景琰徜徉漫漫黑暗中,意識漸歸鴻蒙混沌。
恰此時,如有天光乍現,穿過重重迷霧黑暗,手腕被人抓住,耳邊響起洪鍾擂鼓,一陌生女聲在他耳邊大喝一聲:“王爺!”
李景琰猛得站在原地,眉心擰緊,眼皮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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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誰啊,不許碰哥哥!”
見程魚兒撲在李景琰榻前,又自作主張拉住了李景琰的手腕,粉衣女娃娃嚇得忙放開了攙扶的董氏,駭得麵色蒼白,起身去拉程魚兒。
董氏一時怔愣,被女娃娃這一聲喚醒。
見有人擅自觸碰李景琰,她眉頭一擰,麵上也帶了幾分不虞,見程魚兒身著火紅的嫁衣,她念頭急轉,拉住了粉衣女娃娃:
“佑安,這是你的嫂嫂。”
“嫂嫂?”粉衣女娃娃愣了一下,外頭眨了眨眼睛,軟糯糯道:“是給哥哥衝喜的新娘子嗎?”
董氏輕輕點了點頭。
“母妃,有了衝喜的娘子,哥哥真的會會醒嗎?”
佑安年方十歲,尚帶了些嬰兒肥,著一件山桃花紋繡粉色襦襖,顯得粉雕玉砌,甚是可愛,此時聽了董氏的話,她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雙手捧在胸前期待的望著董氏。
董氏一頓,也有些迷茫,隻不過不忍澆滅小女兒眼中的期待,半響,微不可察點了點頭。
見董氏點頭,佑安眉梢眼角都帶了幾分雀躍,她睜著一對水汪汪的圓目歪頭看程魚兒。
“王爺,王爺!”
程魚兒壓根沒注意到兩人的交談,她扶在床榻上眸色焦急望著李景琰,拉著李景琰的手腕,一聲又一聲喚著李景琰。
她喚得急,喚得切,聲聲泣血。
“哎呀!”佑安愣了一下後大叫一聲,拔腿去拉程魚兒,她雙手並用,扯著程魚兒朝外退。
程魚兒一時不察,被她扯得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
隻見眼前的小丫頭立在榻前,雙臂伸開遮在榻前,如同一隻護巢的老母雞,她嘟著腮幫子,奶凶奶凶瞪著程魚兒,大聲道:
“嫂嫂不能碰哥哥,哥哥平日最厭惡女子碰他。”
她的話讓程魚兒一愣,前世今生,她從不知曉此事。
佑安才不理會程魚兒的怔愣,她氣呼呼瞪了一眼程魚兒,扶著床角,踮著腳尖扭頭去看李景琰。
“呀!”佑安雙目瞪得溜圓,扭頭越過程魚兒朝著太妃董氏道:“母妃,快看,哥哥皺眉頭了!”
“什麼!”董氏亦是大驚,忙抬腳超前,去望李景琰,見他此時眉頭緊擰,唇角緊繃,似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董氏想摸敢摸,隔空望著李景琰,扭頭大呼:“太醫!”
“魏院首快來看看!”
在臥房外一直候命的太醫們,聽著裏麵的招呼,麵有猶疑,相互對視,皆不著痕跡搖了搖頭,而後垂頭朝著房內小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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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
此時正亂成一團。
“都是你!都怨你!”佑安小手扯著程魚兒的前襟,雙目含淚,紅著鼻頭對著程魚兒揮拳,哭喊道:
“定是你碰了哥哥,惹了哥哥不開心,哥哥才蹙眉的,誰讓你碰哥哥!”
程魚兒不想與她鬥,隻是躲著她,因為她知曉佑安是李景琰最疼愛的妹妹,且年紀小並無壞心,卻因此束手手腳,被佑安追著打。
她確實不知道李景琰厭惡女子觸碰,上一世,她不曾聽人說過。
可剛見董氏與佑安隻敢隔空觀察不敢觸摸李景琰的情形,知他們沒有撒謊,隻能心中暗暗將此疑惑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