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王李景琰明明去世前為她細細安置了去路,卻不曾想她歸廣寧伯府不足一月竟被他們如此粗鄙對待!
“魚兒,你和祖父求個情,說你隻是一時糊塗,並不想置廣寧伯府闔府上下幾百號人生死不顧。”
二房大夫人、她的主母顧氏眸光柔柔望著程魚兒,咬著唇角輕聲道。
隻不過她此話剛落下,廣寧伯明顯更氣了,滿麵通紅,額角青筋暴起,抬手,重重拍在桌角,大喝道:
“顧氏,你莫同她解釋。”
廣寧伯粗眉擰著,虎目圓瞪,胸口起伏呼呼喘著粗氣,自上而下怒視程魚兒,出口帶了幾分鄙視:
“果真是個外室女,上不了台麵,分不清輕重。”
說著他側目瞪了一眼次子程立栢,又瞪著程魚兒道:“太後懿旨親自賜婚,嫁給錦王,那是你天大的福氣,你這個上不了台麵的竟然逃婚,置整個伯府上下不顧……”
錦王李景琰,先皇最寵愛器重的嫡長孫,先太子之嫡長子,當朝太後唯一的嫡孫,真真兒的天潢貴胄,是他們伯府遙不可攀的天上月。
沒成想,天上掉了餡餅。
前些日子,錦王帶兵西征,铩羽而歸,歸京途中不幸遭西戎刺殺,傷重臥床,近些日病情急轉直下,似是病入膏肓,藥石無醫,後聞有江湖術士薦曰衝喜。
昨日,太後突然親自擬旨賜婚,點名道姓廣寧伯庶女程魚兒,廣寧伯激動得開懷暢飲,連連醉了兩日:
搭上錦王,那以後可就是潑天的富貴!
誰知正呼呼大睡,被仆人拍門驚醒,仆人報,四姑娘程魚兒逃婚了,驚得他一身酒意全無!
天啊,抗婚,這可是殺頭的重罪,他差了闔府上下百人去尋。
“知你是貪生怕死,卻不想你不孝不義,臨陣脫逃……”
廣寧伯一張虎嘴大開大合,唾沫星子滿天飛,激動得麵紅耳赤,指著程魚兒謾罵。
“逃婚?”程魚兒猛得抬眸,一對淺琥珀色的杏瞳瞪得溜圓溜圓,雙手拳握,不自覺咽了咽唾沫,盯著廣寧伯開開合合的大嘴。
盯著,盯著,她又抬眸環視四周,暮氣沉沉的杏瞳刹那眸光灼灼,她唇角弧度慢慢擴大,而後麵上綻開了一個燦爛奪目的笑容。
笑著笑著,兩行清淚順著鼻翼滑落,她掩麵而泣。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本跌在程魚兒身後伏跪的趙嬤嬤忙環住程魚兒,緊張得擁著程魚兒問。
“嬤嬤?”程魚兒聞聲望見趙嬤嬤,先是一愣,隨即淚珠簌簌而落,麵上的笑容確實越來越燦爛。
“嬤嬤!”她雙手猛得環住趙嬤嬤,麵頰伏在趙嬤嬤肩頭,杏瞳淚汪汪低聲重複:“你還活著,真好,真好。”
“成何體統!”
廣寧伯侯見程魚兒不理會他,反而又哭又笑形態癲狂,他臉色發青,臉上肌肉不斷抽動,嘴角的胡子亂跳。
顧氏用手帕掩著眼角,眼珠偷偷瞄著廣寧伯,又瞥了一眼程魚兒,眸光急轉,用帕子遮住了唇角微微彎起的弧度。
“來人,給我——”他呼呼喘著氣,抬手正要發作,突聽院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報——”小廝拉著長腔狂奔而來。
春寒料峭,前兩日剛下了一場春雪,院內積雪已經清理,可仍有零星之處濕寒凝成冰霜。
天冷路滑,小廝踩著一塊冰霜,猝然跌倒,大叫一聲,卻來不及整理,爬起來又跑,在堂前堪堪停下。
他彎腰扶著膝蓋呼呼喘著粗氣,背手指著院外,扭頭結結巴巴稟道:
“伯、伯爺,錦王府迎親的隊伍到了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