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在碓房踏碓八個月,當時東山禪眾已達七百人。五祖漸漸老去,有一天為了考驗大眾禪解的淺深,準備付以衣法,他便命各人作偈呈驗。
在眾多弟子中,有一位首席的上座師,名叫神秀,學通內外,素來為大眾所宗仰。神秀很想繼承衣缽,但又怕因為出於繼承衣缽的目的而去作這個偈子,違法了佛家的無為而作意境。所以他就在半夜起來,在院牆上寫了一首偈子:
身是菩提樹,
心為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
勿使惹塵埃。
這首偈子的意思是,要時時刻刻地去照顧自己的心靈和心境,通過不斷的修行來抗拒外麵的誘惑和種種邪魔。這說的是一種入世的心態,強調修行的作用,而這種理解與禪宗大乘教派的頓悟是不太吻合的。當第二天早上大家看到這個偈子的時候,都說好,而且都猜到是神秀作的而很佩服的時候,弘忍看到了以後沒有作任何的評價。
當廟裏的和尚都在談論這首偈子的時候,在碓房做苦工的慧能也叫別人帶他去看這首偈子,他聽別人說了這個偈子,當時就說這個人還沒有領悟到真諦。眾僧人便笑他說:“庸流何知,勿發狂言。”他答道:“你不信嗎?我願意和他一首。”於是他自己又作了一首偈子,央求別人寫在神秀的偈子旁邊:
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
何處惹塵埃。
這首偈子很契合禪宗的頓悟的理念,持一種出世的態度:世上本來就是空的,看世間萬物無不是一個空字,心本來就是空的話,就無所謂抗拒外麵的誘惑,任何事物從心而過,不留痕跡。這是禪宗的一種很高的境界,領略到這層境界的人,就是所謂的開悟了。
五祖看到這首偈子,問明是誰寫的之後叫來了慧能,當著他和其他僧人的麵說:“寫得亂七八糟,胡言亂語!”並親自擦掉了偈子,然後在慧能的頭上打了三下就走了。
這時隻有慧能理解了五祖的意思,於是夜半三更,他悄悄走進五祖的禪房,五祖禪坐在本位上,對坐在對麵的慧能又征問他初悟時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語,得到直接透徹的回答後,又為其講解了《金剛經》的實證智慧。慧能便於言下大徹大悟,遂說:“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五祖聽後印可說:“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本心,見自本性,即名大丈夫、天人師、佛。”隨即傳付衣缽。
慧能跪下來承接衣缽,問:“法則既受,衣付何人?”
五祖說:“昔達摩祖至,人未之信,故傳衣以明得法。今信心已熟,衣乃爭端,止於汝身,不複傳也。且當遠隱,候時行化。所謂受衣之人,命如懸絲也。”
慧能又問:“當隱何所?”
五祖說:“逢懷即止,遇會且藏。”
慧能頂禮以後,五祖送到九江的驛站台邊,叫慧能上船,慧能隨即搖櫓,五祖說:“應該是我度你。”
慧能答道:“迷時師度,悟時自度。度名雖一,用處不同,能蒙師傳法,今已得悟,隻應自性自度。”
五祖印可說:“如是!如是!以後佛法,由你大行。”
禪宗最大的一宗公案,即是五祖要傳衣缽時,神秀和慧能兩個弟子所提出的悟道詩,也由於這宗公案,使得禪宗分為頓悟與漸悟兩派。而中國禪宗道統的繼承人中,也產生了一位最富傳奇色彩、最具禪意的禪師。
因臨別時五祖叮囑慧能南去暫作隱晦,待時行化,因此他回到廣東曹溪後,隱遁於四會、懷集(廣西懷集縣)二縣間。過了十餘年,至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槃經》,因有二僧辯論風幡,一個說風動,一個說幡動,爭論不已。慧能便插口說: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你們的心動!大家聽了大為詫異。印宗便延他至上席,請問深義,慧能回答,言簡理當。
不久,慧能辭眾歸曹溪寶林寺,於此說法三十餘年。延和元年(712)慧能回到新州小住,命門人建報恩塔。先天二年(713)圓寂於新州國恩寺,世壽七十六。弟子等就在那一年迎其遺體歸曹溪。憲宗時(806—820)贈以大鑒禪師諡號,柳州刺史柳宗元為撰《曹溪第六祖大鑒禪師碑並序》。元和十年(815)劉禹錫因曹溪僧道琳之請,又撰《曹溪大師第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