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聽南懷瑾講禪宗 (2)(1 / 3)

南懷瑾先生指出,“理入”並不離於大小乘佛經所有的教理,由於圓融通達所有“了義教”的教理,深信一切眾生本自具足同一真性,隻因客塵煩惱的障礙,所以不能明顯地自證自了。如果能夠舍除妄想而歸真返璞,凝定在內外隔絕“心如牆壁”的“壁觀”境界上,由此堅定不變,更不依文解義,妄生枝節,但自與“了義”的教理冥相符契,住於寂然無為之境,由此而契悟宗旨,便是真正的“理入”法門。換言之,達摩大師原始所傳的禪,是不離以禪定為入門方法的禪。但禪定包括四禪八定,也隻是求證教理,而進入佛法心要的一種必經的方法而已。如“壁觀”之類的禪定最多隻能算是小乘“禪觀”的極果,而不能認為禪定便是禪宗的宗旨。同時如“壁觀”一樣在禪定的境界上,沒有向上一悟而證入宗旨的,更不是達摩禪的用心了。

何謂行入?“行”相對於“理”,不僅指修行,也包括在日常生活中的行為和表現。“行入”是要人通過“四行”的修行表現來達到覺悟解脫。所謂“四行”,就是報冤行、隨緣行、無所求行和稱法行。南懷瑾先生認為,達摩祖師以“四行”概括大小乘佛學經論的要義,不但為中國禪宗精義所在,也是隋唐以後中國佛教與中國文化融會為一的精神所係。

報冤行

曇琳在《略辨大乘入道四行》的序記中有言:

謂修道行人若受苦時,當自念言:我從往昔無數劫中,棄本從末,流浪諸有,多起冤憎,違害無限。今雖無犯,是我宿殃,惡業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見與。甘心忍受,都無冤訴。經雲:逢苦不憂。何以故?識達故。此心生時,與理相應,體冤進道,故說言報冤行。

所謂“報冤行”,即是逢苦不憂,重點是如何對待苦的感受。報不是報複,而是如何對待。菩提達摩告訴我們要秉持佛教忍辱、忍讓、包容、化解的精神以待人待物,不要針鋒相對。佛教認為,今生苦惱的原因,皆為過去惡業所造。南懷瑾先生解釋說,人這一生來到這個世間,本就是來償還欠債,報答所有與自己有關之人的冤緣的。每個人赤條條地來到人世,本來就一無所有。長大成人,吃穿住用,所有一切都是眾生、國家、父母、師友們給予的恩惠。所以隻有“我”負別人,別人並無負“我”之處。因此不應當怨天尤人,而應“甘心忍受,都無冤訴”。有了這種認識,便能“與理相應,體冤進道”,盡己之所有,盡己之所能,貢獻給世界的人們,以報謝他們的恩惠,還清多生累劫自有生命以來的舊債。

佛教的思想以人為本,是對個人身心性命的修養。佛告訴我們,每一個人把自己個人之間的矛盾化解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社會自然就會安定團結,人際關係自然就會和諧,社會風氣也會逐步地有所改善。所以佛教的一切精神是重在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從當下做起。報冤行看似消極,實際上最為積極,可以用它來化解人我是非的矛盾。

南懷瑾先生認為這種濟世利物的精神不但與孔子的“忠恕之道”、“躬自厚,而薄責於人”的入世之教互相吻合,且同老子的“生而不有,為而不恃”效法天道自然的觀念,以及“以德報怨”的精神也是相通的。

隨緣行

眾生無我,並緣業所轉。苦樂齊受,皆從緣生。若得勝報榮譽等事,是我過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緣盡還無,何喜之有。得失從緣,心無增減。喜風不動,冥順於道,是故說言隨緣行也。(曇琳序記)

“隨緣行”的重點是指如何對待樂受。我們常說要“隨緣不變,不變隨緣”,隨有隨順的意思。緣有逆緣、順緣兩種,這兩種緣我們都須隨順。隨順著不好的因緣要如何?“報冤行”即是最好的處理方式;而如果是很好的順境、善緣,我們又該采取什麼態度呢?

南懷瑾先生說,佛學要旨,標出世間一切人、事都是“因緣”聚散無常的變化現象。“緣起性空,性空緣起”,此中本來無我、無人,也無一仍不變之物的存在。因此對苦樂、順逆、榮辱等境,皆視為等同如夢如幻的變現,而了無實義可得。後世禪師們所謂的“放下”、“不執著”、“隨緣銷舊業,不必造新殃”,也便由這種要旨的扼要歸納而來。既然一切是因緣所生,眾生也“緣業所轉”(依前世業因輪回),沒有獨立不變的主體(無我)。生活中的苦樂是由內外緣分決定的,如若碰到榮譽順心之事,應想到“是我過去宿因所感”,緣分一盡便化為無,何喜之有?“得失從緣,心無增減,喜風不動,冥順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