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擬成,慈安太後便覺得頭目昏花,有些支撐不住了,急急回宮去,在禦榻上睡下。外麵大臣們退朝,在朝房裏又商議了一會,個個退出午門,正打算回家。忽然內廷飛報出來,說慈安太後駕崩了,傳軍機大臣們莫散去,速速進宮商議大事。那班大臣們聽了,麵麵相覷,目瞪口呆。內中惟有恭親王最是關心,聽了便撐不住嚎啕大哭起來;諸大臣勸住了恭親王的哭,趕進東太後寢宮去,見慈禧太後坐在矮椅上,宮女們正在替東太後小鹼。大臣們看了這個情形,忍不住個個掉下眼淚來。隻聽得西太後自言自語地說道:“東太後一向是一個好身體,近來也不見害病,怎麼忽然丟下我去了呢?”
慈禧太後一邊數說著,一邊伏在屍身旁,嗚嗚咽咽的痛哭起來。諸位大臣見西太後哭得傷心,便一齊跪下地來勸解著,說皇太後請勉抑悲懷,料理後事要緊。照宮廷的舊例,凡是帝後上賓,所有藥方醫案,都要交軍機大臣驗看;如今東太後死得這樣快,所以也不及延醫服藥,也不曾留得方案。後妃死後,照例又須召椒房戚族,進宮去看著小鹼;如今西太後的主意,不叫去通報東太後的母家鈕鑽祿氏的族人,大臣們也沒有人敢出這個主意,一任那班宮女在那裏替東太後草草成鹼。慈禧太後一麵把一班軍機大臣召喚到自己書房裏去,商量擬遺詔的事體。早發遺詔,以掩人耳目。
那遺詔上說道:“予以薄德,抵承文宗顯皇帝冊命,備位宮壺;追穆宗毅皇帝寅紹王基,孝思純篤,承歡奉養,必敬必誠。今皇帝入攢大統,親膳問安,秉性誠孝。且自禦極以來,典學維勤,克懋致德,予心彌深欣慰。雖當時事多艱,宵盯勤政,然幸體氣素稱強健,或冀克享遐齡,得資頤養。本月初九,偶染微症,皇帝侍藥問安,祈予速痊;不意初十日病勢倍重,延至戌時,神忽漸散,遂至彌留。年四十有五,母儀尊養,垂二十年;屢逢慶典,迭晉徽稱,夫複何憾?第念皇帝遭茲大故,自極哀傷;惟人主一身關係天下,務當勉節哀思,一以國事為重,以仰慰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後教育之心。中外文武,格供厥職,共襄那治;予靈爽實與嘉之。其喪服酌遵舊典,皇帝持服二十七日而除;大祀固不可疏,群祀亦不可輟。再予以儉約樸素,為宮鬧先,一切事關典禮,固不容驕縱抑損;至於飾終遺物,有可從儉約者,務惜物力,即所以副予之素願也。故茲昭諭,其名遺行。”一道遺詔,便輕輕把一樁絕大的疑案掩飾過去了。那孝貞皇太後的家族也不敢間信。
慈安太後一死,慈禧太後在宮中,可以獨斷專行了。她第二步就是要除去恭親王奕。恭親王在王大臣中,資格最老,又是先朝顧命之臣,他常常和慈安太後呼成一氣,和自己做對。有此人在朝,終不能暢所欲為,常常和李蓮英商量著,要革去恭親王的職。但恭親王入軍機已久,諸大臣都和他通同一氣。他辦事又公正,從沒有失職的事體。便是要去他,也無可借口。恰巧第二年中法戰事起了,說他議和失策,把這罪名全個兒擱在恭親王身上,趁此機會,下一道上諭,把從前慈安太後的同黨,一齊革職,為一網打盡之計。但這一道上諭,說得吞吞吐吐,文不對題,那班被革職的大臣們,知道慈禧太後有意排除異己,隻因天語煌煌,也隻得忍氣吞聲的退出了軍機處。慈禧太後又把幾個自己親信的王大臣下旨選入了軍機處。那醇親王原是太後的一黨,慈禧便暗暗的指使孫毓漢奏請,把醇親王調入軍機處,做太後的耳目。醇親王是帝父,照祖宗成法,是不能入軍機處的;如今慈禧太後另有用意,把醇親王調入了軍機處,一麵下上諭,說軍機處遇有緊要事件,著會同醇親王商辦,俊皇帝親政後,再降懿旨。翁同和看了這道上諭,大不以為然,便指使左庶子盛顯上奏力爭。接著那左庶子錫鈞、禦史趙爾糞,都上書勸諫:說醇親王不宜參與軍機事務。慈禧太後如何肯聽,上諭下來,隻有“應毋庸議”四個字。那班臣子看了,也無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