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摔下去,抱得更緊了,當摩托車平穩些了,這才尷尬地鬆了一點。歐陽新一路上什麼都沒說,隻顧開著摩托車,我除了思考,沒有別的事可做。快要到縣城,遠遠地看到樓房建築了,歐陽新才張口問我,認為薑琳是死還是活?我想起那晚在衛生樓裏,薑琳的聲音回蕩在火海裏,若一個人沒有死掉,怎麼可能辦到?當然,也可能是我被熏得頭暈眼花,出現了幻覺。
我本想說點樂觀的話,哄一哄歐陽新,哪知他忽然把車刹住,差點讓我翻下車。我們停在山路上,旁邊是一道水崖,奔騰的黃色河水嘩啦作響,像在放鞭炮。歐陽新沒有下車,仍坐在摩托車上,他沉默了一會兒就背對著問我,如果這次去的話,能找到真相,是不是就意味著薑琳永遠回不來了。歐陽新坦承,在此之前,他總覺得薑琳沒有死,可他這一次有點害怕了,就怕拿到了照片會找到薑琳的骸骨。
我沉默無語,不知說什麼安慰歐陽新,最後他沒有得到回答就繼續開著摩托車,駛進了人來人往的融水縣城。按照收據上的地址,融苗照相館靠近縣城醫院,離醫院有三條街的距離。我本想照著收據上的電話打過去,先問清楚照片是否留存了,可後來還是覺得當麵說比較清楚。
不過,我們不經常來縣城,沒有立刻找到照相館的位置。我不停地在心裏祈禱,千萬別倒閉了,起碼等我們找到了再關門大吉。沿著大街找了找,我們才發現照相館的位置,它的招牌褪色嚴重,店麵也特別小,屬於那種過目即忘的類型。歐陽新把車停好後,我就跟他一起拿著收據走到店門前,兩人相顧一望就大步地進去。
店裏沒有撩起窗簾,門也是一開即合的那種,人在裏麵感覺很壓抑。
玻璃櫃台上擺著許多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我看著店裏的四壁,掛滿了大小不一的照片,照片裏的人都在盯著我們,仿佛下一秒就會跳出來。我看到店裏沒人,裏麵的小道黑漆漆的,於是朝裏麵喊了幾聲,問店裏有沒有人。
過了半分鍾,一個白發老頭兒才慢悠悠地從走道裏出來,戴著老花眼鏡,湊上前望著我們。我渾身不自在,愣了愣,經歐陽新提醒,方才把收據交上去,問白發老頭兒是否留存有三年前的那些照片。
“阿妹!三年了,肯定沒啦,我都扔了!”白發老頭沒有看收據,直接說道。
我堅持地說:“老伯,麻煩你看一眼收據,是不是有印象?這事很重要,拜托你了。”
“不是我們來洗的照片,是一個紮馬尾辮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歐陽新形容道。
我心想,原來薑琳長得挺可愛的,會不會過了幾年就換成歐陽新和另一個女孩子來找線索,他會怎麼樣形容我呢?我剛神遊一會兒,白發老頭兒就費力地打亮黃色電燈泡,看了收據後就拍了大腿,興奮地說:“薑琳啊?我記得!就是洗那些鬼照片的阿妹嘛!那些照片太恐怖了,很多家照相館都不肯洗。我也不想洗,她央求了很久,我才答應。”
“那照片呢?收據上的那二十多張照片你現在都還留著嗎?”我大聲地問。
“你不會扔了吧?”歐陽新也問。
白發老伯慢吞吞地說:“怎麼可能!我沒扔!”
“那照片呢?能給我們嗎?”我急問。
“給什麼?照片在三年前就被取走啦!”白發老頭有點生氣地回答,以為我們在捉弄他。
“被取走了?”我詫異地問,“這怎麼可能?收據還在這裏,要是取走照片,你們不是要把收據拿回去嗎?”
白發老伯想了想,說道:“照片不是薑琳阿妹來拿的,是一個男人,比這位小兄弟要老一點。他說他是薑琳的男朋友,薑琳沒空,收據又弄丟了,所以直接來取照片。一般人不會來冒領照片,那個男人又知道薑琳的名字和電話,我就給他了。”
“啊?”我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問,“那個男人是誰?他叫什麼名字?”
“我怎麼知道,沒問!都過去三年了,不太記得了。要不是薑琳阿妹洗的照片很嚇人,我都不會記得這件小事。”白發老伯淡淡地說。
“算了。”歐陽新看我急了,便拍拍我肩膀,並問:“老伯,你不記得那個男人長什麼樣,那照片呢?你應該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了!薑琳阿妹洗了幾次照片,第一次是一個死人倒在血地上的,後來好幾次都是光線不大好的那種照片,洗起來很費事。別看我這個老頭子不中用,那種數碼照片也會洗,街上第一家數碼相館就是我開的!”白發老伯自誇幾句,最後才說,“薑琳阿妹最後洗的那次照片,沒有人,隻有書!那二十多張照片拍的全是一本書!不對!不是書!是一冊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