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的長發在風中卷舞,她並不知道,身後容晗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她,異常的深情專注。
他喜歡你,勝過喜歡他自己。
——我又何嚐不是。
不忍心讓你有一星半點的傷心,不想看到你好看的眉目間有微蹙的憂愁,不想看到你後悔莫及終生鬱鬱,不想讓你嚐那種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遠離的心痛。
容晗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被日光拉長的影子,還有那盤已經涼了的薺菜餅,嘴角帶上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涼州城,將軍府,一眾黑雲騎將領齊刷刷跪了一地。
“王爺,我替你去出戰!”眾將紛紛請戰,眉目間俱是焦慮著急。
王爺身上的傷口撕裂到慘不忍睹,就連他們這些久經陣仗,見慣血腥的人看了,都覺得心裏發毛。傷成這個樣子,竟然還親自帶著前鋒隊四進四出,連續四次衝擊對方大營,有兩次差點衝到了對方的中軍帳,這真是太生猛了。
但再生猛也是血肉之軀,這樣打下去,鐵人都要碎成渣。
老大,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事事親為,讓我們這些做下屬的很沒麵子啊。
侯行踐單膝跪地,暗暗和呂南宮對了個眼色,打定主意這次無論如何要把王爺敲暈,反正他現在傷成這樣,估計敲暈的成功率會高很多。
都是跟隨多年的心腹戰將,動動眼珠子,樓譽就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冷哼一聲:“想把我敲暈?你們的膽子越來越肥了,侯行踐,你倒是試試看,到底能不能敲暈我。”
老大啊,你不要那麼妖孽好不好……
侯行踐簡直要悲嚎了,心中淚流千行,隻得極其不甘地低頭道,一字一字好像從齒縫裏咬碎了:“屬下……不敢。”
樓譽瞪了他一眼,低頭道:“快點縫。”
這句話卻是對方箏說的。
黑雲騎軍醫雖多,也算見過斷腿殘手的大場麵,但麵對樓譽這般險惡的傷口,卻都忍不住手抖心顫,好幾人縫針縫了一半,臉色慘白欲吐,再也縫不下去,被侯行踐暴跳如雷一頓大罵,令人扶了下去。
倒是方箏自告奮勇,硬是扛了下來。她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主要研習婦科,接生無數,又在容晗身邊學習了一段時間,親眼目睹了他的開腹取孩兒的絕技。
見慣了婦人生養的血肉模糊,又耳濡目染了容晗的淡定和穩重,此刻麵對樓譽的傷口,她的手顯然比其他的軍醫要穩定許多。
但即便如此,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這個傷口是個貫穿傷,深及內腑,對方的槍上似有倒鉤,拔出槍時將前麵的傷口撕扯得更加大,加上樓譽多次出戰,用力過猛,沒有好好養著,傷口的邊緣已經發白腐爛,裏麵的白骨血管內髒隱約可見,端的是觸目驚心。
方箏先在傷口上敷了金瘡藥,然後用金針穿入他的皮膚肌肉,用力拉扯魚腸線,縫合創口。
無奈創口實在太大,僅縫了兩針,她已經大汗淋漓,聽得樓譽催,心中又是佩服又是焦躁。
佩服的是,樓譽傷成這個樣子,竟然還不肯用麻沸散,說什麼要把稀少珍貴的麻沸散讓給其他將士,他自己生生扛著穿針拉肉之痛。說不痛肯定是假的,他的額頭已經滲出了薄薄一層汗,語氣卻依然平靜,甚至帶著些鼓勵的意思。
西涼王,果真不是一般人,太恐怖鳥。
焦躁的是,學到用時方恨少,現在才明白,自己和容晗的差距根本不是朔國帝都到梁朝上京的距離,至少還要再打十個來回那麼遠,唉,如果容大夫在就好了。
被血腥氣衝得腦門一暈,隻得停下手來,閉上眼睛深吸口氣,道:“擦汗。”
侯行踐如聞聖旨,登地一下跳起來,拿過一塊幹淨的白棉布去拭她額頭的汗。
方箏點頭示謝,下頜一抬道:“給他也擦擦。”
侯行踐一怔,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王爺滿頭滿臉都是細密的汗珠,滴落下來都打濕了戰衣的領子。
心中大痛,手裏拿著棉布,卻無論如何伸不過去,默默把拓跋宏達罵得狗血噴頭,娘希匹,莽小子怎麼去了那麼久還不回來,現在是久別重逢敘舊緬懷初戀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