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隻覺得身上一鬆,心中卻悵然若失,說不盡的失落和怔忡,茫然回首四顧,陽光下樹影憧憧,不見半個人影,倒是不遠處一棵槿花樹下多了隻黑色的錦囊。
彎彎招手讓小黑過來,摸摸它的頭,指了指木槿花樹下的那隻錦囊。
小黑化作閃電竄向樹下,繞著樹轉了兩圈,準確地叼起那隻錦囊,奔回彎彎身邊。
彎彎解開錦囊的繩口,一看之下,眼淚再也忍不住滾滾滾直下。
裏麵是一柄白布包裹的匕首,黑色刀身閃著銳利的寒意,正是阿爹贈她的那把離光。
離人念生死,光影照心寒。
彎彎抱著離光,心中大慟,嗚咽梗在喉嚨裏,頭埋入臂彎,瞬間濕了衣袖。
容晗端著藥推門出來時,看到彎彎閉著眼靠在竹椅上,一動不動,呼吸均勻,似乎睡著了。
長發挽在頸側,幾乎及地,身條細弱如蓮葉下的枝梗,睫毛長得出奇,暖而不烈的陽光斜射下來,在她的眼下投一個小小弧度的陰影,說不出的靜謐美好。
容晗欣慰一笑,不由地放柔了動作。
那日在黑雲騎的拚死護衛下,他們終於有驚無險地趕回了涼州,彎彎體質虛寒,溫泉對於療傷再好不過,容晗便將她帶回了異遷崖的舊居中,呂南宮又遣人送來了許多珍貴藥材,這十日容晗傾盡所學,藥石針灸配以溫泉浸潤,驅寒辟異修補氣海,雖然彎彎目前還是內息薄弱根基不穩,但畢竟已無生死之憂。
直至此刻,容晗的心方才回到原位,露出了多日未見的笑意。
放輕腳步上前,想替她拉起滑落的狐裘,手將將碰到狐裘時卻為之一頓。
白色的狐裘上沾了幾滴鮮紅。
容晗臉色驟變,連忙拉過她的手腕,手指輕點於上,搭她的脈息。
彎彎醒來,見他一臉惶急的模樣,抱歉地朝他笑了笑,搖頭以示沒事。
見她脈息平穩並無異像,容晗才放下心來,目光一轉,看到她臉上兀自有著淚痕,懷裏還抱著一隻從未見過的黑色錦囊,心裏便如明鏡一般。
這些時日她需好生靜養,你每天默默躲在邊上看就罷了,今日竟然惹得她情緒激動咳了血……
容晗心裏把樓譽罵得狗血噴頭,打定主意明天在給他療傷的藥方子裏換幾味藥,療效不變,卻疼痛加倍,幹脆痛死他算數。
本想將當年沙灣的來龍去脈慢慢和彎彎講來,此時怕她情緒波動加重傷勢,也隻得暫時按下不表。
彎彎四下看了看,目露疑問。
容晗與她相處久了,一個表情一個眼神就能猜到她的意思,臉上綻開一絲溫柔的笑容,延展到眉梢,柔聲道:“方大夫去了涼州拿藥,有侯將軍陪著,你不用擔心。我剛才替你把了脈,好得多了。”
他頓了頓,語氣裏帶著內疚和責備:“你心懷死念,我竟然沒有看出來,你昏迷不醒的這些天我每日每夜都在後悔,若你有了三長兩短,我便再也沒臉做什麼神醫,談什麼懸壺濟世。彎彎,你若想讓我和……很多人都高興,就要乖乖吃藥,努力好起來,我大哥為你取名彎彎,是希望你寧彎不折,不要辜負他的一番深意,不要再去做尋死的傻事,好嗎?”
這話問得無比懇切,又有不自知的後怕和驚慌。
想起了阿爹,彎彎心中既疼且澀,看著容晗和阿爹相似的麵容,覺得說不出的溫暖和感動,抿唇一笑,點點頭,伸手接過藥碗,咕嘟咕嘟幾口喝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