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人麵桃花書生失麗偶 途窮日暮俠士飛金刀(1 / 3)

卻說那於謙自漱明琴姑和王賓的疑案後,宣宗摺他做了侍郎,又判過幾樁無頭案(案情具見蒲留仙筆記,琴姑一案即留仙所記之胭脂)。後來於謙忽然生起病來,足有三年多不曾起床。等到於謙病愈,正當王振專權的時候,王振聞得於謙的才幹,要想收他作為幫手,便矯旨擺於謙為吏部尚書,令他來京就職。於謙隻當是皇上的旨意,不曾曉得是王振的鬼戲。當時在處州原籍,匆匆地起身入都。

於謙到京的那天,就是王山載送蓉兒進都的當兒。因王山載著蓉兒,沿途風霜滿地,越近北方天氣愈寒,其時隻有一種騾車,蓉兒坐在騾車裏麵,她那嬌嫩的身體兒,如何經得起這樣嚴寒呢。

致凍得她櫻唇變色,索索地抖作一團。王山怕她凍壞了,特地替她去雇了輛氈車,令蓉兒睡在車中。那種氈車是北地所獨具的,四麵把最厚的軟氈鋪墊起來,又是溫暖又是柔軟,人睡在當中真是四平八穩,十二分的妥當。又把極大的溫水鱉放在車的四邊。那溫水鱉是蘇州彭知府所獻。當王山選中蓉兒時,蘇州同來的兩名健仆忙去報知了彭知府。彭知府見天寒水凍,便送上兩對大溫水鱉來備路上的應用。王山便辭了紀知府,謝了彭間侯匆匆地北上。

到了北京就去報告王振,王振親自來看蓉兒,見個芙蕖粉臉,秋水為神,不禁大喜道:“這才算得美人呢!”於是命他假媳馬氏將蓉兒梳洗起來,重整膏沐,再施香脂,更穿上那繡裳錦服,愈顯得她容光煥發。

第二天上,王振便打起了一輛安車把蓉兒送進宮中。英宗正在後宮和雲妃等在牡丹亭上賞雪,王振便悄悄地上去,向英宗附著耳朵說了幾句,英宗微笑點頭,就隨著王振望西苑中來。其時西苑中的蓮房自被張太後封閉了,蓮妃降為侍殯,不多幾時就鬱鬱病死了。宣宗見蓮妃已死,心裏很是感傷,也不願意再到西苑。

那蓮房便深深鎖閉著,所謂金屋無人見淚痕了。現在王振要迎合英宗,私下把蓮房開了,打掃得幹幹淨淨,令那蓉兒在裏麵住著,自己便去請英宗臨幸。英宗跟隨王振走進蓮房,見正殿上還懸著宣宗的遺像,忙跪下行禮,究竟父子天性枚關,英宗忍不住流下淚來。王振侍立在旁邊,也隻好跪下相勸。

正在這當兒,忽聽得環佩丁咚,屏風後麵轉出一個盈盈的美人兒來,王振一把挾起了英宗,納他在椅上坐下,那美人便走到英宗麵前,花枝招展似地拜了下去。英宗覺得一陣陣的蘭麝香味直撲入鼻管中,卻故意回頭對王振說道:“這個就是蓉兒嗎?”王振答道:“正是臣兒進獻侍候陛下的。”原來王振要替他義兒王山討功,所以推說那蓉兒是王山進獻的。英宗這時細細地把蓉兒一打量,見穿著一身繡花的錦服,外罩著貂毛的半鬥篷,長裙垂地,玉膚如雪,紅中泛白,白裏顯紅,真是玉立亭亭,臨風翩翩,把個英宗礁得出了神。蓉兒卻是含情脈脈,臉帶嬌羞,隻俯首弄著衣襟。王振輕輕地把英宗袖上牽了一下,才把呆皇帝拉醒過來。於是搭汕著君臣兩人,慢慢地出了蓮房,就往謹身殿上略略談了一會政事,王振自退出宮去。

英宗又往園林中去玩了一轉,到了晚上便在仁慶宮內,令內監召尚寢局的太監進來。那尚寢局是專司皇帝安寢的,有首領正副太監兩人,普通太監十六人,小太監十二個。至皇帝召幸妃子時,由尚寢局的太監捧著一盤綠頭簽和一本朱冊子,走到皇帝的麵前屈膝跪在地上,把盤子和冊子頂在頭上。那綠頭簽和朱冊子裏都寫著六宮妃子的名兒,皇帝要召幸哪一個妃子,隻須拿冊子上的那個妃子的名折轉一隻角,又將寫著那個妃子名兒的綠頭簽也夾在角裏,太監便頂著盤兒和冊子回到尚寢局裏,看了綠頭簽和冊子上的名兒,便依著皇帝所點的妃子,捧著綠頭簽去宮中宣召。其時由管總門的宮監驗過了簽子(綠頭簽是尚寢局所獨有的),放那捧簽的太監進去,不一刻便領著妃子出來,到了皇帝的寢殿左側,就有兩個老宮人出來接了那妃子進檢驗室,由那兩個老宮人把那妃子的遍體搜檢一番,不論是發髻裏、鞋襪中,連腳帶都要放開來瞧過了,見沒有什麼凶器,才由老宮人幫著那妃子重整雲鬢,再施脂粉,待妝飾妥當,又有兩個掌寢殿的宮人,出來接那妃子進禦。這個規例還是元朝的宮中所流傳下來,因當初元泰定帝召幸漢女,不防她身上藏著利刃,泰定帝幾乎被她刺中。

從此以後,宮裏皇帝召幸妃子,須經檢驗室的搜檢過才準進禦。

這時英宗召尚寢局的太監進來,那首領太監照常頂著綠頭簽和朱冊子上呈。英宗要召幸蓉兒,那簽上和冊子裏卻沒有蓉兒的芳名,當下揀了一支空白簽子,英宗提起朱筆來,親自填上名兒,首領太監知道皇上又有新寵了,忙捧著盤兒冊子,回到尚寢局,先將簽上的名兒去填寫在朱冊上,然後命普通太監捧著綠頭簽兒去蓮房中召那蓉兒。蓉兒自然姍姍地跟著太監望著仁慶宮來。

及至到了仁慶宮的外麵,循例由老宮人接人偏室裏去檢驗。誰知那蓉兒雖然是妓女出身,卻很怕羞,老宮女要去解她的衣紐,蓉兒把雙手緊緊捺著,抵死也不肯放鬆。但蓉兒愈是這樣,老宮女也愈是疑心,也愈是搜的仔細,大家做好歹地把蓉兒的上身衣服解開搜查過了,待去檢她的下身小衣,嚇得蓉兒縮作了一團,竟放聲大哭起來了。那兩個老宮人隻當蓉兒是心虛,萬一她真懷著利器闖出禍來,這滅族的罪名可不是玩的。於是由一個老宮人勸蓉兒住了哭,把宮中的規例對她說了,蓉兒還是不肯,兩個老宮人又再三地解釋給她聽,蓉兒被她們說得沒法,隻得背過身去自己去脫下小衣來,又慌忙地把鬥篷亂扯地扯著去遮掩,那兩個老宮人如何肯放過她,一個隨手將鬥篷子一拉,一個便去搜檢。蓉兒這時真急了,緊抱著酥胸,縮著香軀,弄得她無地藏身,口裏一味地哭喊著,把兩隻淩波纖足不住地在地上亂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