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張太後憤怒廢蓮房 於巡撫談笑定疑案(1 / 3)

卻說宣宗皇帝自納了王成的女兒蓮姑,即日冊封為貴妃,聖眷非常地隆重,把以前所眷的殯妃都拋撇到腦後去了。那蓮貴妃果然生得蠻腰盛髻,秀庸芳姿,宣宗越看越愛,連半步也舍不得離開她。蓮妃又善歌舞,綠楊庭院,檀板珠喉,自覺餘音繞梁。宣宗聽了,不由得心醉神迷,便令宮女們也學著歌唱,不多幾天多已學會了,鶯聲呱呱地歌唱起來,分外見得悅耳賞心,把個宣宗皇帝樂得手舞足蹈,竟多日不去設朝,唯一天到晚和蓮妃在宮中飲酒取樂。又因蓮妃嫌宮中氣悶,宣宗命在西苑的南院,建起一座花房來。

這座花房共分大小屋宇四十幾楹,有樓十八,什麼煙霞樓、聽雨樓、琴樓、鳳樓、落虹樓、夕照樓、清曠樓、醉香樓、風月無邊樓、飛虹樓、醉仙樓、魚躍樓、芭芳樓、煙月清真樓、玉屑樓、望月樓、賞雪樓、九九消寒樓等;為閣凡八,如尋芳閣、稼雲閣、月閣、映水閣、藏春閣、水雲閣、飛絮閣、桃園閣等,又有蘭亭、菱荷亭、秀雲亭、觀魚亭、嵐鏡亭、碧雲精舍、香稻軒、涵秋墅、印月池、九曲池、天宇空明軒、映水榭、柳浪軒、釣魚磯、石亭、桃花塢、擁翠軒、玉春池等。正中一座大樓,宣宗皇帝親題,叫做“蓬壺佳境”,下麵一方小匾,題著“蓮房”兩個大字,就是蓮妃居住的所在。對麵是一帶的石堤,堤邊種著桃柳,西邊砌著假山,東邊鑿著魚池,題名叫做“柳林”。池的正麵也是一座高樓。題名“翠微”,是宣宗和蓮妃遊宴的地向。總計這許多樓閣亭台,有勝景二十四處,真建築得畫棟雕梁,堂皇富麗。那工程雖是浩大,完成得卻極其迅速。這些差使都是內監汪超一手承辦,花去國努至七百五十餘萬兩。

宣宗這時遊著勝景,對著美色,越發徘徊不忍去,大有樂不思蜀的概況。那時滿朝的臣工見宣宗沉酒酒色,荒廢朝政,大家很有些惶惶不安,便都來渴見太傅楊士奇,相國楊溥、楊榮,要求他們上疏入諫。楊士奇見說,就在相國府中開了一個會議,由三楊領銜,六卿署名,連夜上本,請宣宗臨朝。誰知奏犢上去,好似石沉大海,一點影蹤都沒有。當下惱了都禦史徐弼,氣憤憤地說道:“滿朝文武,一個個屍位素餐,貪生怕死,皇上這樣地酒色荒政,竟沒一個叩宮苦諫,坐視著國事日墮,將來有甚麵目立在朝堂,也無顏見地下的先帝。俺既身為台官,怎可啞口不言?”於是親自草了奏疏,袖入西苑來見宣宗。

宮門的侍衛,不肯放徐弼進去,徐弼大喝道:“俺有國家大事麵奏皇上,你敢耽誤俺的工夫嗎?”那侍衛被徐弼喝住,任徐弼直進西苑,到了擁翠軒前,又被內監攔住,依樣給徐弼叱退,竟望著“蓮壺佳境”處走來。到了樓下,早有兩個內侍阻擋道:“皇帝有旨,無論國戚大臣,非奉詔不得進內。”徐禦史曉得宮禁的規例,隻得說道:“煩你代奏皇帝,說都禦史徐弼有緊急大事麵陳。”說著,一個內侍匆匆地進去了好半晌,出來間道:“徐禦史可有奏疏?”

徐弼答道:“疏是有的,卻非麵呈不可。”那內侍聽說,又進去了好一會,才出來說道:“皇帝諭令徐禦史暫退,有疏可進呈。”徐弼見說,隻有把袖中奏章遞給內侍,卻在樓下叩頭大哭道:“皇上荒棄朝政,臣下惶急,愚臣今日冒死進諫,不避斧鋪,如見不得聖容,願死在樓下的了。”說罷又哭。那內侍捧著疏犢,進呈禦覽。

宣宗皇帝接了奏疏,聽得外麵的哭聲,便問內侍,知道是徐弼。宣宗就拿奏疏展開來,見上麵寫著道臣聞堯舜之君,不事宴樂;聖德之主,遠侈辟邪。昔儀狄獻佳釀,帝禹喻為亡國禍水;世民遊隋苑,魏公叱為墮政淫巢。周有褒氏之寵,封因姐己之璧;越進西子而吳國珍滅,唐愛楊氏而胡虜猖狂,夫酒色之害,帝王嗜之則亡國,臣民好之則破家。漢武建柏梁,三月不朝,災象迭見,魏主修銅雀,六政未備,肘腋禍生。今吾皇上,仁德聰明,英毅圖治,伏祈寰衷獨斷,即日臨朝,以釋群臣惶惑之心,安朝野人民?

之念。臣愚昧無知,冒死陳辭,終粉身碎骨,但得國家安寧,雖支體亦所不惜。惶恐待命之至!

宣宗讀了徐弼奏疏,向著地上一擲道:“徐弼老賊,將聯比那魏主和唐明皇嗎?聯如不念他開國功勳後裔,立時把他正法,以傲謗誹君上。”說著令內侍擲還徐弼的奏犢,即刻驅逐出宮。

內侍奏諭,喚進兩名侍衛來,拖了徐弼往外便走,任你徐弼大哭大叫,誰也不去睬他。那侍衛把徐弼拖到西苑門外,自去複旨。徐弼沒法,隻得在門前叩頭大哭了一場,明日便掛冠回裏去了。

楊溥等聞得徐弼被宣宗逐出,想苦諫是無益的,當由楊榮提議,還是去渴見張太後,或者能夠勸宣宗照常臨朝。於是三楊和黃淮、賽義等齊到寧清宮來見張太後,把宣宗皇帝新寵蓮妃不理政事的話老實奏陳了一番,張太後聽了大驚說:“皇上這般胡鬧,我如何會一點不知道的?”說罷命楊士奇等去侍候在寶華殿上,撞起鍾來,不到一刻百官紛紛齊集。

宣宗皇帝正在蓮房裏看歌舞,忽聽得景陽鍾叮當,不覺詫異道:“誰在那裏上朝?”內侍方要出去探問時,恰巧張太後駕到,慌得蓮妃忙整襟來迎,張太後坐下,宣宗也來請安,張太後劈口就說道:“皇上這幾夭為什麼不設早朝?”宣宗還不曾回答,張太後又道:“祖宗創業艱難,子孫應該好好地保守才是。俺朱氏自開國到現在,不過五朝,不及百年,政事便敗壞到這樣,休說世代相傳,看來這江山早晚是他人的了。”張太後說罷,忍不住流下淚來。

嚇得宣宗不敢做聲,這時蓮妃呆呆侍立在一旁,張太後回頭喝道:“你這無恥的賤脾,狐媚著皇帝,終日酒色歌舞,拋荒朝政,今日有什麼臉兒見我?”罵得蓮妃噗的跪在地上,張太後吩咐宮侍看過家法來,宣宗見不是勢頭,便來求情道:“母後請息怒,這事都是兒的不好,隻求恕了她的,兒就去視事去。”說著出了蓮房,令儀衛排駕,匆匆地望寶華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