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賴就無賴唄,人窮誌短,馬瘦毛長沒辦法,隻要不交罰款,不被扒房子怎麼都成!如果政府承諾等我們老了養著我們,那要不要兒子也就無所謂了,你說中國農民那麼多政府敢答應嗎?說白了還不是靠我們自己去想辦法?”表哥說。
“不交罰款真的扒房子?”我笑著問。
“那還能有假?陳家村李二狗家就是交不起罰款,被大隊的推土機連房子給推倒了一間!今天就說今天的事情,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說不好,將來的事兒還是將來再說吧,反正還十多年呢,現在考慮將來的事情不是自尋煩惱嗎?那個時候的政策保不定還怎麼著呢。”表哥無所謂地說。
“就算政府不罰錢了,那麼多孩子養得起嗎?”
“養得起養不起都得養,那沒辦法!”
“對了,好像大表哥家是一個女孩兒吧,他沒想再要個兒子?”
“他怎麼不想要!隻是他剛蓋完房子錢折騰得差不多了,還欠了一屁股的債,聽他說大閨女近年該畢業參加工作了,等他再攢個三萬五萬的就再要個兒子,不見兒子決不罷休!”
表哥突然問:“表弟,你們那邊兒白事兒怎麼辦呀?”
我說:“我們那邊兒家裏要是死了人直接停在醫院的太平間了,第二天早上去火化場燒完了,然後就直接去墓地安葬。”
表哥又好奇地問:“穿孝衣嗎?”
“不穿,那邊兒沒咱們這裏隆重。”
“那穿什麼?”
“談不上穿什麼,以前胳膊上還纏圈黑紗,現在直係親屬還戴黑紗,一般的朋友、鄰居什麼的戴朵小白花兒就算完事了。”
“你們那邊兒死人唱大戲不?”
“我們住的地方不唱,到了孩子他姥姥家那邊兒還有唱的。”
“你們那裏老的死了,還興磕頭嗎?”
“不興了,我們那邊從我記事兒那時起好像就沒怎麼看見,現在更簡單了,鞠幾個躬就算行禮了。”
表哥聽到這裏忽然笑了。
“表哥,你笑什麼?我說得不對嗎?”我問。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在想,人從一生下來就開始剝削父母。”他說。
“剝削?生兒育女繁衍後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麼能說是剝削呢?”我不解地問。
表哥笑著說:“想不通是吧,聽我說完你就明白了。嬰兒一降生,做父母的就開始不停地為他付出,教他說話,扶他走路,送他上幼兒園,花錢上各種培訓班、補習班,然後是上小學、上中學、上大學,直到娶妻生子。你算算當父母的得為自己的孩子付出多少?孩子成家立業有良心還好,能夠善待老人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要是碰上個怕媳婦的不孝之子,那當爹娘的晚年怎麼度過也就可想而知了,你說這難道不是兒女在剝削父母嗎?”
見我不說話表哥又說:“父母為了我們付出了這麼多,當牛作馬地辛苦了一生,難道在死了的時候不應該受兒女幾個頭嗎?當然了環境不一樣,我們農村一時半會兒老的觀念改變不了,北京畢竟是大城市又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不興這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表弟你怎麼不說話,想什麼呢?”見我沉默不語表哥問。
“我在想,當你們這裏的兒媳婦可真夠不容易的,給舅舅辦事兒的這幾天,兩個嫂子不知道哭了多少次,自己的兒子能娶到這麼賢惠的媳婦,舅舅也能含笑九泉了。”我無限感慨地說。
表哥:“這有什麼?咱們這裏家家戶戶都如此,誰家要是遇到這種事情,全村的人都去看,一方麵是看熱鬧,還有就是去學習了。去的人心裏也在掂量,將來輪到自己家有事兒的時候該怎麼做,怎麼?你們那裏辦白事兒媳婦不哭嗎?”
“應該有哭的吧?隻不過我沒怎麼看見過。有的媳婦視公公婆婆為眼中釘肉中刺,老人沒了正中下懷,即便是哭也是做樣子給親戚朋友看的。我們那裏流傳著一句順口溜。”我說。
“哦?說來聽聽!”表哥探過頭來饒有興致地說。
“那個順口溜主要分析了幾種人的心理,叫兒子哭實心實意,姑娘哭驚天動地,媳婦哭虛情假意,姑爺哭野驢放屁!”我笑了笑。
“嗬嗬,這個我倒沒聽說過,什麼意思?”表哥笑著問。
“你想啊,父母去世了當兒女的心裏難過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媳婦又不是婆婆肚子裏爬出來的,在那裏哭天抹淚的當然是虛情假意了。那姑爺哭吧沒有什麼真情實感,實在是哭不出來,不哭吧又怕被人挑理,所以隻能是裝腔作勢哼哼幾聲,說是野驢放屁都算抬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