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口婆心,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就是豬腦子也應該開竅了。宦官們都不是豬腦子,一個個都猴精猴精的,但有時精明過頭,就是愚蠢。他們像著了魔一樣,不住地猶豫,不住地權衡:一邊是同行,一邊是關係戶,怎麼選擇?
宦官們自己拿不定主意,便決定充分發揚民主,找來一個叫郭勝的中常侍征求意見,希望這位高參幫他們拿主意。郭勝自然是不同意站在蹇碩一邊的,因為他和何進的關係更特殊——同鄉。大家出門在外,鄉裏鄉親的,還指望互相關照呢,怎麼可以背後打黑槍呢?
除了他不同意,還有一位宦官的“帶頭大哥”也不同意。誰?張讓。何家大小姐進宮以來,就一直和大多數宦官維持著良好的私人關係和工作關係:她當皇後,是宦官出力美言;她殺掉王美人,險些被廢掉,還是張讓他們自掏腰包,為她消災避難。此後,為鞏固兩家牢不可破的友誼,兩家還結了親(張讓的媳婦是何太後的妹妹)。總之,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雙方的互利合作都是愉快的。現在,何進兄妹飛黃騰達了,兄弟們正指望搭上順風車風光一把呢,誰和你蹇碩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死也是你自個兒死,憑什麼要聽你的?
都是實用主義者,權衡過後,宦官們很快做出決議:還是老客戶何進重要些,至於蹇碩,不用理他,讓他自己單飛,一切看他的造化。為了進一步地鞏固和發展與何家業已存在的友好合作關係,大家還一致決定,將壞事做到底,發揚大無畏的落井下石精神,拿出實際行動堅決與蹇碩劃清界限,於是他們將這封要命的信交給了當事人——何進。他們當然想不到,這封信換來的不是他們夢想中的長治久安,而是大難臨頭。
而同行的背信棄義、邀功求賞讓蹇碩很快就明白了,所謂的死黨,就是置你於死地的同黨。但蹇碩連罵人的機會都沒有了,接到舉報的何進聞風而動,很快將蹇碩繩之以法,順帶還收編了他的軍隊。
搬開了蹇碩這塊大石頭,何進卻沒有歇口氣,他接下來的任務更加艱巨,因為他要對付的目標是董太皇太後!為什麼要對付董太皇太後?大家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啊,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不能,因為何太後和她的婆婆董太皇太後關係不和。婆媳關係一直是老大難問題,而皇宮裏的婆媳關係還要特殊一點,它不是因為瑣碎的家務事而起,而是因為權力。權力啊,真像毒品一樣,讓人著魔,讓人發瘋!
董太皇太後雖然身居深宮,卻心係朝政,參政議政的熱情不減當年,老想為國家出謀劃策,貢獻餘熱。問題是何太後臨朝,她也是一個爭強好勝、權力欲極強的女人,怎麼會允許婆婆在旁邊說三道四?
您老多大一把年紀了,還是吃好、喝好安享晚年得啦,莫問政治!誰知道,這個老太婆也不是省油的燈,性格比年輕人還要強,她老人家的性格用一句話說就是:你不要我說,我偏要說;你不要我做,我偏要做!兒子在位的時候,我都要插上一腳,現在孫子繼位,我為什麼說不上話?老太婆如此生氣是有原因的,自己一手帶大的劉協沒當成皇帝,能不生氣嗎?
脾氣的大小往往和實力成正比,也就是說,生氣還必須有實力做後盾,董太皇太後如此強勢,說話如此有底氣,因為她有個侄兒叫董重,是軍隊的二把手——驃騎將軍。你是太後,我是太皇太後;你是晚輩,我是長輩;你家有大將軍,我家有驃騎將軍;你有權,我也有權,憑什麼怕你?
真是針尖對麥芒!婆媳倆開始隻是開展辯論賽,隨後升級為口水仗。估計是說不贏年輕人,董太皇太後情急之下,口無遮攔地說:“你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仰仗你哥哥何進嗎?何進有什麼了不起,我叫我侄兒驃騎將軍董重砍下他的狗頭當球踢,易如反掌!”
董太皇太後原本隻想吹吹牛,過過嘴癮,來點精神勝利法。沒想到,激動過頭,吹大發了!誰說吹牛不犯罪,誰說吹牛不上稅?吹牛也是有代價的!董太皇太後很快就為自己的吹牛藝術付出了代價。中平六年五月,何進聯合諸位在家的領導(三公),彈劾董太皇太後與宦官勾結,貪汙腐化,應該被遣散回原籍(河間)。
其實,這樣的理由是比較無聊的。難道你何進就那麼清高,沒有勾結宦官?難道你何進屁股就那麼幹淨,沒有經濟問題?不過,最終解釋權在何進手上,董太皇太後再怎麼解釋也是白搭,何況,何進也沒給她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