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強盜來了,王朗很快把自己的話忘在了腦後,想丟下那個人不管,而華歆卻不緊不慢地仗義執言道:“開始我之所以猶豫不決,正是擔心這一點。不過,既然答應了人家,就應該講誠信,怎麼可以把他扔下呢?”於是,他仍像最初那樣關照那個人。由此可見華歆也是條漢子。
仔細想來,這個故事是有瑕疵的,《三國誌》上的記載顯然更可信一些:李傕殺入長安後,為避西京之亂,華歆與鄭泰等六七人步行離開,半路上遇到一個男子請求結伴而行。大家見他確實可憐,打算同意。華歆卻說:“不行,我們現在處境都很危險,無緣無故幫助他,又不知道他品行怎樣,萬一遇到什麼麻煩,我們怎麼辦?半路上把他當包袱甩掉嗎!”大家不忍心拋下那個男子,還是與他一道前行。沒想到這名男子運氣不佳,半路上竟然掉進井裏。這下,同行的人想扔下他不管。沒想到一路上冷著臉的華歆卻緩緩地說:“既然大家走到一起來了,就是緣分,此時把人家扔下,多不仗義啊。”於是救出那個人,一同趕路,最後才分手,大家這才認識到華歆這個人很仗義。
後來,華歆成為魏國的重臣,他的治國主張是比較另類的:他認為國家應該重農非戰,搞好農業生產,提高全民的文化道德素質。等國家強盛了,有吸引力了,然後再搞一點和平演變,敵人也就自然瓦解了。成天打打殺殺的多晦氣啊,還是和平好啊。
綜上所述,華歆還算是個能人。因為在動亂年代,如果光靠拍馬屁是混不開的,沒點兒真本事也不會做到魏國的司徒。
王芬邀請華歆加盟造反大業時,華歆還是高唐縣衙的一個小小的公務員。雖然他的官不大,但在縣城裏絕對屬於有頭有臉的人物。漢代的官吏們都喜歡遊走於大街拋頭露臉。在大街上遇到熟人更要拿自己的身份出來炫耀一番。
但華歆從不以此作為炫耀的資本,他是公務員中的另類:每天都是早上洗把臉就出門上班,下班後提著公文包準時回家,既不上街溜達,也不去娛樂場所消遣,而是規規矩矩當自己的上班族。回家後就緊閉大門,關好門窗,自己忙自己的事情,簡直是一個標準的宅男。
華歆作為名士,也是當地清議界的頭麵人物,但華歆的可愛之處在於搞點評時能做到平和、客觀,不會動不動就用毒舌貶低人。同郡人陶丘洪也是當時的名士,自認為比華歆更有水平,但華歆從不和他爭長論短。
總之,華歆是一個不喜歡拋頭露麵的人。也就是說,他是一個老實人,王芬找這樣的人做搭檔,實在是搞錯了對象。華歆和曹操一樣,也瞧不起王芬。
除華歆外,陶丘洪也接到王芬的邀請。但陶丘洪被王芬描繪的美好明天深深吸引,他有些動心了,準備參與這個有“前途”的工作。而華歆僅用一句話就讓他打消了念頭:“更換老板這樣的大事,古代的名人伊尹、霍光都沒有把握,何況是眼高手低的王芬?此事必敗無疑,你死不要緊,還將連累你的家族!你自己掂量掂量吧。”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陶丘洪聽懂了。
曹操不給麵子,華歆也不給麵子,連沒啥本事的陶丘洪也不肯捧場,這年月要請一個名人出山怎麼就這麼難啊。做人難,做陰謀家更難,做一個成功的陰謀家更是難上加難啊。
王芬的特別行動計劃還沒來得及付諸實施,就這樣胎死腹中,宣布流產了。陰謀家沒幹成,沒關係,反正咱保密工作做得好,隻要咱金盆洗手,浪子回頭,還可以回到從前,在平凡的工作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業績,繼續為人民服務。但他回不去了,因為還有更黑暗的事情等著他。
前麵說過,搞陰謀有點類似於買彩票,稍微選號不準,就會血本無歸。唯一不同的是,買彩票賭的是錢,而搞政治賭的是命。說來有點兒黑色幽默,王芬原本是聽從法術師襄楷的忽悠才決定碰碰運氣的,但這次他的運氣很不好,因為漢靈帝也是同道中人,極其迷信,湊巧也找人算了算運道。東漢的天文台台長(太史令)告訴他:“陛下千萬別去冀州,那裏陰氣上升,有人要犯上作亂。”
漢靈帝信了,他不禁想起王芬打報告招兵的事情,心想難道其中有鬼?於是,他立即取消衣錦還鄉的念頭,同時命令王芬就地解散隊伍,來京城彙報工作,同時對過去的事情做一些合理的解釋。
大事不好!王芬明白,皇帝召見,自然不可能向他頒發獎品、獎狀,感謝他為國家的和平事業作出的巨大貢獻,估計到早晚都難逃一死,還不如來個痛快的——在去京城的路上,做賊心虛的王芬很自覺地選擇了自行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