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台向來以辦事幹練著稱,為人很是圓滑,從來不得罪人。他理清了案情,就開始想對策了。他知道,湖南向來民風彪悍,如果放了洋人,百姓肯定不幹,可是如果判得重了,洋人那邊也不好交代,於是他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個道台先找來了很多鄉紳,跟他們說自己代表官府,不好太直接跟洋人對峙,讓他們幫忙帶著百姓去洋人那裏鬧事,要求重懲罪犯。這樣,百姓們就都會覺得道台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了。然後呢,道台去洋人那裏交涉,跟他們說,你看現在民憤很大,如果我直接放人的話,不好交代啊,百姓們都要求嚴懲他呢。洋人一看那麼多憤怒的百姓,也有些怕了,就跟道台說,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吧。然後道台說也不能太不給你們麵子不是,我來處理就好了。
然後,道台開始用官府的名義鎮壓百姓,百姓不怕洋人,但是怕官府,於是,民憤很快就平息下來了,道台也選了一個不輕不重的罪名懲治了那個洋人。
這個道台絕對是個老滑頭,四麵討好,到處忽悠,沒有一句實話。不過還是會有很多人支持他,甚至崇拜他。因為他解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可是,在這個故事裏,不缺聰明,也不缺變通,但就是缺規矩。道台本是法律執行者,但是他在做以上這些的時候,法律都"缺席"了。當一個執法者處理一個法律問題而又罔顧法律的話,這就徹頭徹尾是個笑話了,可是,我們並不在意,我們隻在意事情做成了。我們一樣會崇拜那個不負責任的道台,把這個一肚子花花腸子的昏官當成智慧的化身。
這就是我們,處處圓滑,且崇拜圓滑。而且,在圓滑這一點上,我們中國人還有一點最明顯,那就是和稀泥,當老好人,從來都不得罪人。經常能看到這樣的情況,當兩個人爭論起來的時候,他們找到第三者來做裁判。這時候,第三者往往都是采取和稀泥的方式,顧左右而言他,話說了一大堆,但是什麼用都沒有,而我們還把這種人說成是成熟。其實就是圓滑。
但有時候,這種顧左右而言他的方式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於是和稀泥就升級成了另一種方式,各打五十大板,告訴兩個人這件事你們都有責任,或者你們兩個都對,但同時呢,你們兩個又都錯了。然後說些無足輕重的話,來顯示自己的公平。這種行為不是因為他們看到了事物的兩麵性,而是不想得罪人的托辭罷了。但這招用不好,就會招來別人的鄙視,搞得兩方都覺得他是在偏袒另一方,這時候,和稀泥的人變成了豬八戒照鏡子,兩麵不討好。
我們每個人都能看出這樣做不好,也都會在平時的言談中鄙視這種行為,但是,一旦自己遇到這種情況,就會做出和稀泥的選擇了。這似乎也是中國人的一大特點,道理誰都明白,做起事來就把"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給忘了。
2.帝王的麵子
中國人是愛麵子的,愛到瘋狂、愛到變態。但又不自覺瘋狂,還覺得這是一個人能立足於社會上的必要條件,所以,中國人不是因為愛麵子才變態,而是因為變態才愛麵子。
春秋初期,鄭國的太夫人武薑很討厭她的兒子鄭莊公。因為她生鄭莊公的時候難產,差點要了她的小命,所以她覺得鄭莊公是一個不祥的人,就處處找他別扭,想讓自己的另一個兒子,也就是鄭莊公的弟弟共叔段來當國君。她還曾跟共叔段密謀要殺死鄭莊公,然後由共叔段來掌管鄭國。
可是,他們的計劃不夠周密,不但沒有殺得了鄭莊公,反而讓鄭莊公從共叔段的家中搜出了老母親和弟弟密謀殺害他的來往書信。
莊公看了信後勃然大怒,可又不能殺死自己的母親,於是讓人把書信送給了武薑,並捎話說:"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意思就是他這一生都不會再見自己的母親了。可不久,莊公就有些後悔了,他覺得自己的話太重了,畢竟那是自己的母親啊,怎麼能說不見就不見呢,但話已出口,想改也來不及了。何況,如果改了還要被人笑話,那還怎麼見人啊!
莊公的手下有個叫做穎考叔的地方官員,聽說了這件事,就利用覲見的機會,給莊公出了個主意。他對莊公說:"黃泉不就是地下嗎?大王隻要挖一條深及泉水的地道,然後在那裏和太夫人相見不就可以了,這樣既能母子團圓,還沒有違背當初的誓言,豈不是兩全其美嗎?"莊公聽了穎考叔的話後,就派人挖了一個地道,在那裏和自己的母親武薑見麵了。這個故事還被後人傳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