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製造與美國創造 尼龍襪:公司的力量
培根說:知識就是力量。但他沒有說知識通過什麼方式才能轉化成力量或者生產力。20世紀的實踐告訴我們,作為一種組織方式,公司才是把知識轉化成力量的最有效方式。
尼龍襪的誕生是證明這一論斷的最好案例。“由六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製造商采用杜邦公司新型紗線生產的尼龍襪今天首次上市銷售,受到婦女們的熱烈歡迎。長筒襪擺放在選定的商店進行實驗性銷售,第一批上櫃的長筒襪到下午一點鍾就告罄,當天的大部分時間裏,櫃台前始終排著三列長長的顧客,他們中許多是男人,許多人來自外地。”《紐約時報》1939年10月25日用大量篇幅報道一種新產品的上市。這種在萬眾期盼中如等待巨星光臨般的場景也出現在幾年前蘋果手機上市的時候。如同今天女孩子們都以擁有一台iPhone為榮一樣,20世紀40年代,全世界的婦女把擁有一雙尼龍絲襪當成她們最重要的夢想之一。
這種用“煤炭、空氣和水”製造出的絲線織成的絲襪彈性十足,不易起皺且結實耐用,它讓女性的小腿顯得修長而光潔。為她們發明這種名叫尼龍的高分子化合物的是一位名叫卡羅瑟斯的科學家及其領導下的一個科研小組。在當時,絲襪被當成這種高分子人造纖維最大的用途。
在尼龍絲襪上市之前,《紐約時報》曾在社論中用慣用的質疑口吻,對其未來的命運發表了悲觀的看法,理由如下:“一般認為男人喜歡一直穿同樣的衣服,女人則會因為穿同樣的衣服而痛苦不堪。像鋼鐵一樣結實的長筒襪對小孩的父母來說,其用處之大是顯而易見的。他們形成了一個人數眾多的階層,永遠也不會厭煩孩子一直穿著同樣的舊衣服。”
每一位新聞評論員總會羞於提起自己在某篇評論中妄下的某個斷言,《紐約時報》當然也會犯這樣的錯誤(作為一名財經評論員,我也常犯這樣的錯誤)。而且,在每一個新發明、新產品麵世的時候,總會有新的評論為其作出前景堪憂的推斷。但顯然,這從來不會成為那些偉大的公司不斷推出他們新創意的障礙。
尼龍襪受到的追捧遠遠高於預期。而隨著不久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尼龍被發現了除絲襪之外更重要的用途——用來製造降落傘、坦克和軍車的迷彩衣。這使用來製造絲襪的尼龍數量大大減少,擁有一雙尼龍襪成為廣大婦女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夢想,男人們則會動用所有的資源為他們心愛的女人搞到一雙尼龍絲襪。
尼龍的出現,改寫了紡織業的曆史,羊毛、棉花和蠶絲在人類六千年的文明史中一直扮演著的角色被尼龍等合成纖維所代替,直到20世紀80年代之後,動植物纖維才又逐漸奪回了紡織品的主流位置。
尼龍風潮迅速席卷全球。在一部名叫《教室別戀》的著名瑞典電影裏,美麗女教師的丈夫就是因為尼龍襪突然之間的風靡使他囤積的羊毛跌價,即將破產的困頓讓他每天沉溺於酗酒,成就了女教師和少年的亂倫之戀。一部20世紀90年代拍攝的五十年前的故事能夠嵌入尼龍絲襪的情節,足以說明尼龍襪的出現在整個西方世界給人們留下的共同記憶。而電影《朗讀者》,更是直接讓尼龍絲襪成為男女主角開啟欲望的道具。女主角漢娜伸出修長的大腿緩慢而認真地穿起長筒尼龍絲襪的鏡頭,成為這部電影中媚入骨髓的經典橋段。科學家們做夢也想不到,科學發明與情色之間可以這樣相關聯。
為婦女們製造夢想的不僅是一位偉大的科學家,還有他身後的偉大公司。
公司總是被人們定義成一個隻會謀求短期利潤的經濟動物。但曆史證明,隻要有合適的土壤,公司不但能生產出具有技術含量的產品,由於創新的需要,公司同樣可以把他們研究的觸角向基礎科學領域延伸。
1927年,杜邦公司決定每年支付25萬美元作為研究費用從事基礎科學研究;1928年,杜邦公司成立了基礎化學研究所,年僅32歲的卡羅瑟斯博士受聘擔任該所有機化學部的負責人。卡羅瑟斯,這位哈佛大學的有機化學教授開始在杜邦公司設於威爾明頓的實驗室中進行有機化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