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近入了棺槨，摸了摸那金絲繡舸的衣服，細細的打理著，唯恐有一絲皺褶。
安陵雲霆閉著眼，仿佛如平日裏的小憩。
這樣的安陵雲霆不會像平日裏那樣喜歡皺眉,喜歡嚴肅,喜歡一本正經。他不會生氣，不會難過，不會擔憂。
更不會醒來了。
宮壁禾怕自己掉淚落進了棺槨，趕緊又退了幾步，不留神撞到了身後的人，才顫聲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被她撞到的人抬手攬住了她的胳膊，卻沒有說話。
宮壁禾抬頭，眼被刺的生疼，她順手抓住了安陵宗玉的袖口，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一身素白，麵色不虞。
似也在強撐著。
“為什麼會這樣？”
宮壁禾眼裏掉了幾滴淚，安陵宗玉張嘴，卻覺得喉頭幹澀疼痛的厲害。
好一會兒，他才梗著聲道：“…意…外”
“意外？”
宮壁禾愣了下，然後突兀的笑了一聲，她攥緊了安陵宗玉的袖口，用足了力，像是要將這男人的手活活勒斷似的。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什麼？”安陵宗玉俯眼看著她，看著自己的太子妃，分明周圍人多光亮，可卻冷的像隻有他二人相對。
宮壁禾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聲兒，她質問著安陵宗玉。“你早就知道他會死，可是你還是讓他去了…”
安陵宗玉眉一皺。
“不。”
說著話，宮壁禾突然鬆開了他的袖子，後退了幾步，慢慢抬起手指著安陵宗玉，指控道：“原本他可以不死的，他可以活著回來的，你去救他，然後你…”
“宮二！”
安陵宗玉突然暴喝一聲，帳中人全數跪倒，靜默著不敢言語。
隻有安陵赫烈眼神一凜，低著頭盯著地麵的黃沙，黃沙上印著幽幽的燭影。
“這一切都是意外，我也不想這樣，我也不想三哥死，你懂嗎。”
安陵宗玉每一個字都仿佛用足了全力，他盡可能的解釋著，表達著自己的遺憾，自己的難過，自己的不知所措。
“我不懂。”
宮壁禾頭一揚，突然問道：“你三哥死前，有說什麼嗎？”
安陵宗玉眼神微惑，纖長的睫毛一掃，遮住了眼底的不自如，淡淡說道：“他說希望我將你照顧好，希望我們一直多好。”
卻不料，安陵宗玉的聲音沒落地，宮壁禾卻斬釘截鐵的打斷了他。“你撒謊。”
安陵宗玉猛的抬頭。
“太子，看來你果真不如我了解你三哥，他若知自己必死，留後話與你，絕不可能提及到我。”
宮壁禾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安陵宗玉現出一股凝重卻不解的神情來，似乎在問她：為什麼？
“你三哥多愛你啊，他生命盡頭最放不下的人，隻能是你啊！”
宮壁禾表情有些猙獰，有些奇怪，她心滿意足的看著安陵宗玉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卻重新靠近了他。
她伏貼在他耳畔，心酸的問道：“一個這麼愛你的人死了，你真的是痛快大於難過嗎？”
下一秒，安陵宗玉身子一蜷，一彎腰，噗的吐出一口鮮血。
“太子！”
沈蘊連忙衝了上來將安陵宗玉扶住。
他不解的望著自己表妹，目光中帶著審視。
“看來太子心智仍不夠堅定，大業未成，還會有無數人死在你手裏，死在你眼前，您可要顧惜身體。”
宮壁禾說罷，俯身行禮，接著在眾人不解驚詫的眼神中，她甩袖轉身，出了這營帳。
月光下，她身影越拖越長。
腳步也越來越無力，她靠在一顆石頭坐下，任淩冽的風沙在她臉上刮開了一條口子。
倒影變成了兩人。
宮壁禾開了口，“不為昭王殿下守靈，不看著太子，這樣跑出來沒關係嗎？”
“您是太子妃，都出來了，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景詞腳尖踢開了一塊碎石頭。
“昭王殿下說…”
他斟酌著，想將安陵雲霆最後的話複述出來，盡管他也聽的不是那麼真切和分明。
可居然，宮壁禾秀發一斂，仰頭望著夜空，低聲道：“愛人者，人恒愛之。”
景詞眼露驚異，宮壁禾含淚輕笑道：“永淅愛夠了別人，沒有愛過自己。死了也好，不用再為別人活了。到了天上，他是完完全全的他自己。”
聞言，景詞眸顯憂傷，他不語。陪著宮壁禾望著無盡倉皇。
“太子妃。”
“恩？”
“我們要準備回京了。”
“不打仗了？”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景詞想了會兒，還是將下午的急報如實說給了宮壁禾。
“皇上龍體病危，急召太子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