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盛著熱湯的碗毫無預兆的摔落在地,湯汁黏膩在地上,本就是行軍途中,地麵是厚重的沙塵,很快便將那些湯汁吸收了,隻留下一灘褐色的痕跡。
宮壁禾眉心猛的一跳,心髒像被人捏在手心一般,疼了一瞬。
守營帳的侍女連忙進來,緊張的喊道:“太子妃,出什麼事兒了嗎?”
宮壁禾搖搖頭,目光卻一直鎖在那灘水跡上,喃喃道:“太子他們…回來了嗎?”
侍女行了禮,“奴婢不知,不過太子妃若是擔心太子,不如去問問平王殿下?”
“恩。”
而安陵赫烈像是知道宮壁禾要來找他問動向似的,沒等宮壁禾開口,便率先發聲道:“不知嫂嫂是想關心誰的動靜?太子?還是三哥。”
麵對他戲謔而考量的眼神,宮壁禾微抬下頜,隻假意沒看懂他的嘲諷,淡淡答道:“太子本就是為了營救你三哥而去,他們自然該是在一起的。”
聞言,安陵赫烈盯著宮壁禾的臉靜靜的看了好一會兒。
宮壁禾被他盯的有些不舒服,摸了摸自己臉頰,問:“平王殿下盯著我看什麼?莫非我臉上有花?”
“嫂嫂臉上沒花,嫂嫂可比花更嬌貴。”
安陵赫烈勾唇一笑,故意提起了一個人。“也不知這麼久沒回京,宛涴有沒有將自己照顧好。”
“你…”宮壁禾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怒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聲問道:“你好像一直都很討厭我?”
“是。”安陵赫烈毫不隱藏自己的敵意和不喜。
宮壁禾眉梢一抬,突然笑道:“那巧了,我也很不喜歡你。”
“所以呢?”
安陵赫烈雙手抱臂,閑適的往後一靠,輕笑道:“不想問他們的動靜了嗎?”
宮壁禾沉下臉來。
好在這回,安陵赫烈沒有再多話,從那一遝折子裏抽出了一封帶血的信,麵無表情的說道:“已到途中,快近陣地,我已派了人去迎接了。”
聽到這裏,宮壁禾鬆了一口氣,臉上表情也好上了許多。
可下一秒,安陵赫烈話似誅心,“就是不知道,迎接到的,是幾個人……”
“什麼意思?”
宮壁禾分明感覺自己開了口,可卻聽不到說話的聲音。
安陵赫烈眼神冰冷,目光淩冽著望向賬外,宮壁禾心跳如雷的轉頭,仿佛那營帳外馬上就會傳來一個天塌地陷的消息…
唰的一聲,有士兵疾步進來,掀袍跪地道:“稟平王殿下!前鋒將軍已接到太子一行!太子受了傷,沈少將軍與鎮南王世子重傷…已請了軍醫!”
“昭王呢!”宮壁禾瞪大了眼,聲音有些顫抖,心裏開始生起些不好的感覺。
那士兵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好開口。
座上的男人一臉黑沉,冷冷的開口,“說!”
士兵拱手低頭,沉痛道:“昭王殿下…為保護太子,陣亡了!”
聞言,宮壁禾猛一踉蹌,腿軟倒地。
安陵赫烈的反應卻要平靜許多,他眼眶紅了一瞬,然後咽下喉頭唾沫,揮揮手,“出去吧。”
“是!”
宮壁禾腦子裏一片亂麻,像燒開的漿糊,越來越稠。
“陣亡…”
她再度開口,卻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陣亡了?”
宮壁禾渾身都在顫抖,像突墜冰窖一般,她嘴唇發白,想喊一聲永淅,卻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待她再次醒來,天已黑了。她不知自己在哪個營帳裏,隻聽得遠處似傳著不分明的咿呀傳唱聲。
她掀開被子下地,手忙腳亂的朝聲源處走。
營地裏已經一陣忙活開了,四處是白素點墜,片蒿裹白,越靠近主帳,內外的人馬越是堆的緊密,個個都是陰沉著臉,或是悲痛,或是憤恨。
主帳被布置成了靈堂裏。
沒人敢攔宮壁禾,所以她一走近,便看見了正中擺放著的薄皮棺材。
不知哪裏找來的道士,上前打了拂塵,在棺材前圍著走了幾圈,灑了些淨水和楊柳枝,繼而又跪在靈前,唱了一長串少有人聽懂的詞。
宮壁禾眼睛痛的厲害,她腳似乎被灌了鉛。
挪一步都似要她的命。
“太子妃…”沈蘊伸手攔了下,卻最終垂了手,偏開了頭。
宮壁禾終於走近了。
棺材裏躺著的人,容貌依舊,似瓦中玉,人中仙,他換上了乳白色的親王朝服,卻安靜的閉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