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珩一路開車,車速不快,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夠冷靜。
自打紀元元出車禍後,他有好一陣子對車感到恐懼。
但很多時候,比如喜怒憂思悲恐驚,都不是人本身能推拒得了的。
那時紀元元還躺在醫院等著他,他得工作得賺錢,所以一切情緒就變得不那麼重要。
疼痛得忍,車子得開,唯一能受他控製的隻有眼淚。
而此時此刻顧珩淚流滿麵。
洶湧的眼淚不斷地往外湧,腦海裏反反複複回放著那一幕。
元元,他的紀元元,他的老婆,他從少年一直愛到了青年並準備愛到餘生的女人挺著肚子,從一個滿是蟑螂鼠蟻的陰暗屋子搬到了明亮的廳堂,在別的男人的陪同下。
唯一讓人略感安慰的是,她至少是笑著的。
電話突然響了,他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晾了幾秒鍾才接聽。
袁父的聲音從電話另一方傳來:“又跑去看她了?”
顧珩舔了舔嘴唇,盡量將自己的哽咽壓下去:“嗯……”
“我告訴你地址可不是為了讓你經常去看她的,你的重心得放在小雪身上。”
“知道了。”
袁父聽出他話裏的敷衍,冷笑:“你知道她母親是什麼人嗎?是一個小姐,出賣自己的身體,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有情有心。嗬,這樣的人生出來的女兒,基因裏就帶著肮髒。你們倆才分開多久,她就找好下家了,連孩子都有了。”
顧珩輕輕的“嗯”了一聲。
袁父:“好好陪著小雪,她比任何人都值得你愛。”
顧珩:“嗯。”
電話掛斷,傳來了一片盲音,顧珩隨手將電話扔到旁邊的座椅上。崴筆。
沒有麵對麵,所以袁父不知道此時此刻的顧珩不僅僅在流淚,還在笑。
他的眉眼中盡是不可說的遺憾與笑意。
十幾年的情侶加夫妻,了解都是刻入骨髓的。
紀元元從來都不是隨便誰都可以的人。
她挑剔,甚至挑剔過顧珩,才釋放了感情。
“孩子是我的,我要當爸爸了。”顧珩捏著方向盤,又哭又笑。
愛情就是愛情,即使當柴燒也是美的。
縱使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愛從來都沒有消失。就算是一把大火燃燒過後,也會留下些灰。
這略有些昏暗的路上,連張牙舞爪的樹枝都變得美麗。
手機鈴聲又響了,Siri自動取讀:“小雪來電話了。”
顧珩感覺自己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不太想接。
鈴聲不斷的響著,一聲又一聲的催促。
仿佛都能聽見袁雪崩潰的尖叫:“顧珩,你在哪?怎麼還不回來?”
顧珩伸手去拿副駕駛上的手機。
就在這個時候。
轟。
突然間,馬路邊衝出一輛失控的大車,斜斜的衝著路邊來。
顧珩連忙左轉打方向盤,極力避讓,但還是被翻了的大車撞著車尾,一路推了出去,車體擦爆發出了點火花。
猛烈撞擊下,安全帶保護著人沒有飛出去,安全氣囊也已經彈了出來,但因為撞擊而扭曲的車身,將駕駛員牢牢地困在其中。
顧珩閉著眼睛,額頭上滲透出鮮血,流淌的滿臉都是。
尖銳的鐵塊兒插進小腿,身體以奇怪的姿勢扭曲在這小片報廢的空間裏。
手機掉在夾縫裏,居然沒有摔壞,鈴聲一遍又一遍地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