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武道:“武林英雄榜上的人都有可能!”
兩人回到屋中,卻見那飛刀上釘著一個紙團,第一武拔下飛刀,打開紙團,隻見上麵字跡潦草的寫著幾個字:“想找魔鏡,到女媧廟。”
唐小蠻又驚又喜,叫道:“是練無情留書示威,向我們挑戰,帥哥哥我們趕緊去女媧廟搶回魔鏡。”
第一武眉頭深蹙:“絕對不是練無情。昨夜練無情來盜魔鏡,始終沒敢潛入院中,此人的武功比她高出不是一點半點。”
唐小蠻顫聲問:“那會是誰?”
“若以武功論,老大,王弑禪,南宮惜花,諸葛真男,樂無愁都有可能。”
“你漏了一個,東方無暇也可能,江湖傳言她的武功不比老大差。”
“蠻兒,無暇妹妹天人一般的人物,豈能有此鬼祟行徑,我們不能褻瀆她的清白。”
“那王弑禪忠厚淳樸,也應該排除掉。”
第一武搖頭道:“王弑禪是我最看不透的一個人,他貌似木訥,實則聰明絕頂。而且來曆不明,尤其他背著的那個彎月形玉匣,寒暑不離身,極為古怪,從未見他打開過,不知裏麵裝有何物?你別忘了,若不是他打開魔盒,我們豈能受魔鏡戕害?蠻兒,你還記得不,墨菲菲臨死前留下的遺字?”
唐小蠻麵色一下變得慘白,一把抓著愛侶從的胳膊,聲音抖個不停:“沒、忘,她、說魔、鏡中有、鬼,而且鬼就、在我們身、邊!啊,難道王弑禪就是那個鬼?”
第一武輕輕撫著她雪一樣的白發:“那倒不一定。除了老大可以排除外,其他人都有嫌疑。南宮惜花驕傲自大,爭名逐利。諸葛真男看似萬事不縈懷抱,更難以理解。樂無愁城府極深,成天愁眉苦臉,未必不是給別人灌迷惑湯。”
唐小蠻渾身一陣觳觫:“那我們該怎麼辦?”
第一武自信一笑:“兵來將擋,見招拆招。先派莊丁通知老大,我們立即趕去女媧廟,看這隻鬼到底要耍什麼花招?”
遊俠山莊西北十裏,一個不起眼的山坳中,繁灌密柯,雜草葳蕤,人跡罕至。第一武牽著唐小蠻的手,撥著齊腰亂草撩著頭上葛蔓,深一腳淺一腳走著。鑽出一片雜樹林,視野豁然開朗,輕紗般的月光下,一座殘破的廟宇現出眼前。廟宇甚是高大宏闊,長滿蒿草的十九級青石台階,階前翻倒的巨鼎,都說明它曾經有過香火鼎盛的輝煌歲月。隻是如今已是破敗不堪,焦黑的房脊塌了半邊,到處殘垣斷壁,爬滿了糾纏不清的薜荔女蘿。周圍青山壁立林影幢幢,一片死寂。道路早被荒草封死,兩人踏著荒草慢慢靠近,腳下砂石沙沙細響,空穀足音,跫然可怖。廟門上大匾斜墜著,上麵還壘著一個鳥窩。匾額上金漆被風雨剝蝕殆盡,“女媧娘娘廟”五個篆字隻剩下“女廟”兩字了。鬆木廟門不知何故被扯落,扔在遠處。黑洞洞的門洞像怪獸的大口,古怪地咧著。似乎因看到了慢慢靠近的獵物而發出無聲的獰笑。
廟中無聲無息,一片死寂,靜得怕人。唐小蠻心提到了嗓子眼,草窠中突然噝的的一響,一道黑影毫無征兆嗖的躥出。唐小蠻猝不及防,一聲尖叫出來,空穀回聲,極為淒厲突兀。第一武急忙摟住愛侶,失聲笑道:“一條小蛇而已。”
猛然“呱呱”的幾聲,廟門上撲棱棱飛起兩隻黑影。第一武低低笑道:“又有兩隻烏鴉,看來這裏還有幾個喘氣的!”
唐小蠻更加害怕,將他摟得更緊:“你別嚇我!”第一武忽然正色道:“你聽,廟裏有聲音。”唐小蠻側耳聽去,果然廟裏傳出來“撲通撲通”好像重物落地的聲音。她的心也不禁跟著“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她鬆開抓愛侶的手,抓住了錦囊中的暗器,手心中滿是沁出的汗水。
“嚓嚓”兩人高抬腳輕落步慢慢摸進廟中,真氣如水波探出,五官感觸變得異常敏銳,周圍哪怕是極微小極隱蔽的的危險也難逃他們的搜捕。剛踏進廟門,一股土腥黴味嗆人口鼻。兩人卻忽略了這些,因為危險已經突兀出現,不是隱藏的,而是明晃晃的就擺在麵前!
一縷月光從屋頂罅隙間斜著瀉下,恰好映出漆黑的神龕。神龕中蛛網蒙塵,分不清顏色的帷幔被撕成無數長條,破爛不堪,隨風輕搖。女媧娘娘塑像被攔腰斬斷,隻剩下半身。而那個茬口竟然是新的!
廟中一片狼藉,供桌香爐碎成千片萬片,散落地上。供桌前麵,赫然坐著一人,那人後背衝著門口,屋頂的陰影不偏不倚遮住了他,隻剩下個輪廓的剪影。在他周圍,擺著十幾個人偶娃娃。女媧最大的功績就是造人,所以女媧娘娘廟供奉的女媧就是充當送子娘娘的角色。廟裏除了女媧,還塑有童男童女,求子延嗣的善男信女向娘娘祈禱後,拋出喜繩,套男生男,套女生女,據說十分靈驗。但是由於近年寺廟擴建,山裏人家紛紛外遷,漸漸香火稀少,終於破敗如此。
兩人進得廟來,那人恍若未聞,仍未起身,借著朦朧月光看去,那人正在擺弄身邊的娃娃,拿起放下,手法極為沉重。兩人十分緊張,唐小蠻扣著暗器的手微微一動,就待發難。第一武急忙按下她,示意她別輕舉妄動。
兩人凝神斂氣,伺機而動。那人似乎根本未留意到兩人,仍舊全神貫注擺弄人偶娃娃。朦朧中雖不得眼,卻也看得出他是在給這些人偶娃娃分組,東一堆,西一簇,三兩成群,五六一組,大多卻是成雙作對的,也有形單影隻的,各組都用繩子綁在一處,似乎在分門別類。擺弄一遍,似乎又並不滿意這樣的組合,或者打亂重來,或者兩組交叉對調,或者抽出某組的一個,添入另一組,忙得不亦樂乎。兩人看了片刻,相顧迷茫,都不明白那人這般奇怪舉動意為如何?
流雲橫渡,月影潛移,屋中幾度明暗,那人宛如走火入魔一般,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第一武冷汗如小蛇般流下鬢角,他明白,進得廟中,自己全身便宛如發條般繃緊,初而盛,再而衰,進而竭,倘若敵人於此強弩之末猝起一擊,隻怕凶多吉少。他轉頭示意唐小蠻做好準備,自己開口道:“邀人到此,卻不招呼,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沉寂的廟中忽然響起人聲,極為突兀刺耳,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他是心跳,那人陡聞人聲,卻真的從地上跳了起來。霍然轉身回頭,一縷月光恰好打在那人臉上,那一刻,第一武和唐小蠻“啊”的同聲尖叫。這回真的也跟著跳了起來:“你是誰?”
月光下,那人身穿鮮豔的大紅百褶裙,白發狂舞三丈雪,盤龍棍橫七尺寒。臉如雞皮,老氣橫秋,裙子的褶子和臉上的褶子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鼻子歪在一邊,鼻血在唇邊結了血痂。
唐小蠻顫抖著指向那人,嘴唇哆嗦:“你是、練——”
那人仰天大笑:“墨家妹子,你我都是一般醜模樣,何必大驚小怪?”
“啊!”唐小蠻心頭一顫,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第一武把她的手輕輕擄住,問練無情:“你約我們到此,有何貴幹?該不是想交出魔鏡吧?”
練無情奇道:“我?我幾時約過你們?”隨即磔磔一笑,鼓起的腮幫讓皺紋更深更密了,好像在臉上犁出了無數道溝,醜得駭人。第一武眉頭一皺,眼光閃到旁邊。
練無情沒注意到這些,反而像窺到了什麼秘密似的,笑得更歡了:“不過我正想找你們,想告訴你們一個驚天秘密!”
第一武的好奇心被勾起來,眼光也被勾回來了:“什麼秘密?”
練無情笑得像個賊:“想恢複你老婆的容貌麼?”
“想,做夢都想!”第一武瞄一眼愛侶,斬釘截鐵道。
“哈哈,好好好!我就給你們個便宜,無私地告訴你!隻要被魔鏡奪走美麗的女人用錐子刺死自己最愛的男人,再將鏡子傳給比自己美麗的女人,就可以恢複容貌!怎麼樣,這個秘密是不是有趣的緊呢?哈哈!”練無情笑聲好像夜梟淒啼,讓人發毛。她眼珠不錯地盯著第一武,神情詭異狡獪,像一個老狐狸。
第一武愣怔之後冷笑道:“你的挑撥離間之計也太拙劣了吧?”
練無情嘎嘎長笑:“所謂魔鏡,你們看成寶貝,在我眼裏有若敝屣。給你!”從懷中掏出一物,甩手就拋了過來。第一武疑心有詐,不以手接,隻把袍袖一拂,將之卷起看時,果然是那塊人人求之不得的魔鏡!
練無情點燃地下碎木,黑沉沉的廟中登時亮了起來,她湊到兩人麵前:“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本人十分仰慕兩位不離不棄的情愛傳奇!我就做回小廝,給你們個方便。公子小姐,請到火堆這邊來看,可以看的很清楚呢!而且還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東西等著你們。哈哈。”
時光伴著第一武額頭的汗水在一點一滴流失。對於如何找回美麗的問題,魔鏡沒有提出交易,而是痛痛快快地給出了答案,果然和練無情所說一絲不差。他連問了五遍,魔鏡的回答始終如一。怎麼辦?怎麼辦?
練無情湊過來,將一物在他眼前一晃,那是根蛇形尖錐:“用這根錐子刺進你的心髒,你老婆就解脫了,刺啊!哦,不對,我的錐子是‘猜疑’。喏,你的錐子在這裏,是‘癡迷’!不知道你們癡什麼,迷什麼呢?刺吧,用你的生命譜寫遊俠悲壯的曆史,讓我有生之年見識一下真正的俠者吧!”她惡毒地盯著第一武,像蛇一樣抽著氣,噝噝有聲。
“好!”第一武似乎下定了決心,伸手就去抽那支“癡迷錐”,可是早有一隻手先於搶走了那支鋼錐。卻是唐小蠻,隻見她猛地一腳踹向練無情:“你這個潑婦,今天怎麼變成了長舌婦?”練無情得意忘形之下,措手不及,一個跟頭摔了出去,咣當撞翻了一個人偶娃娃。唐小蠻還待出手,眼光忽然觸到那個娃娃身上,不禁驚呼一聲:“帥哥哥,你看!”
“娃娃上怎麼寫著你的名字!”第一武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火光下,隻見那個人偶是個盤膝而坐的男娃,頭上留著一撮菱形發髻,懷抱玉麒麟,胖墩墩,笑盈盈,憨態可掬。廟中灰塵撲地,可是這娃娃好像被誰擦洗過一般,釉彩鮮豔如新。果不其然,娃娃紅蘋果般的臉上用朱砂勾著“第一武”三個血紅大字,本來可愛的娃娃變得猙獰起來。
練無情一躍而起,本來舉棍要砸,見此情景,忽然撤回鐵棍背在身後,仰天狂笑,聲震屋瓦:“哈哈,要不要玩這個遊戲,非常好玩,我已經玩了大半天了,簡直著了迷!”
第一武一臉戒備:“什麼遊戲?這名字是你寫上去的?”
練無情搖頭道:“本人可沒這個天分,我來的時候,這些娃娃上已經被人寫了名字,喏,這個是你!”她一踢那個寫有第一武名字的人偶娃娃,又狠狠踢了旁邊一個女娃一腳,“這個是唐大小姐。”那女娃倒下,臉上果不其然寫著唐小蠻的名字。
“不但有你們,還有我,我們遊俠門的幾對男女都有。我來的時候,這些娃娃已經被人寫上了名字,而且用姻緣紅繩分別綁在了一起。不過,這個配對遊戲,卻是亂係姻緣線,錯點鴛鴦譜。我和我那死鬼被分開了,這倒不錯。東鄰妹和南宮惜花綁在一處,媽的,有點氣不過。老大居然和王弑禪綁在一塊,斷袖之癖,惡心!諸葛真男做了鰥夫,梵冷豔做了嫠婦。楚細腰被分成兩半,又被綁在一塊。不過你第一公子豔福不淺,和你綁成夫婦的不但有唐大小姐,還有天仙般的大美女東方無暇,還有五六個沒寫名字的女娃,看來這真是個有趣的家夥,對你不薄啊!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一定是你小子吃不著葡萄,跑這裏意淫來了!哈哈。”
第一武臉色驟變:“練姐姐,你雖冷麵冷心,但是我一直佩服你正大光明,沒想到你也會血口噴人。我堂堂第一世家大公子,玩這些頑童把戲,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再說我對蠻兒一心一意,天日可表。”
練無情皺眉道:“如此說來,玩這個遊戲的家夥真不知是何等妙人?這家夥的荒唐組合竟然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把你們重新配對,給你第一公子又增加了兩個女娃,哈哈!想要老婆的一個都得不到,不想要老婆的一大堆,趕都趕不走。不過你的東方美人我給了王弑禪,那孩子可憐見的。老大和東鄰妹比較適合。南宮惜花娶楚細腰,梵冷豔嫁諸葛真男,至於我那個死鬼,我給他和那個小賤人都砸碎了。哈哈,很多年不說話,今天忽然成了話癆,好像一輩子都沒說過這麼多廢話!唉…”
唐小蠻邊聽邊啐:“瘋婆子!”一直罵到她說完。
練無情聽她謾罵,忍不住冷笑道:“嘿嘿,我把鏡子傳給下一個女人,再用錐子刺死我那死鬼,就可以贖回我的容貌。而你呢,你能刺死這個男人麼?你不能,所以隻有你才會永遠披頭散發,老態龍鍾,做那名副其實的瘋婆子!隻有你,哈哈!”
她的話雖然刻薄惡毒,但卻一針見血,擊中要害。唐小蠻欲待回敬幾句,終究沒有說出來,眼淚不爭氣地滴下。
第一武忽然暴躍而起,拳腳如疾風暴雨打出,將那些人偶娃娃全部砸成了碎片。
練無情不解道:“你瘋了麼?”
第一武冷笑道:“你才瘋了呢?什麼混蛋遊戲。一個人若是三心二意,便是天也不容。”回身疼惜地給唐小蠻拭淚,正色道:“蠻兒,我不會讓你做瘋婆子,我願意為你去死。”
唐小蠻嘶聲叫道:“不,我絕不!”一指練無情,“這是這瘋婆子的詭計!”
第一武搖搖頭道:“不會的。楚狂客的心髒就釘著一枚傷心錐,如今看來一定是墨菲菲受到魔鏡蠱惑,變成老嫗,於是也找到了這個救贖方法,才殺了楚狂客。這個方法絕不可能是練姐姐詭計!”
唐小蠻忽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墨菲菲得到了魔鏡為什麼沒逃走,反而上山,原來她是要把魔鏡傳給下一個女人。而她選擇要迫害的女人就是我。你看她上山的那條路,不正是去往桃花庵的方向麼?這個賤人,臨死還想害我,真是死有餘辜,我殺她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