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去雨來雲情靉靆 深哭淺笑意朦朧(1 / 3)

正文 第七章 去雨來雲情靉靆 深哭淺笑意朦朧

墨菲菲驀地飛身躍起,身上蒼猿皮完全迸裂,四下狂飛!一個垂垂老嫗霎時闖進了楚狂客眼中!那人迎風兀立,一頭三尺長白發宛如雪瀑銀河被風吹向身後,獵獵卷舞。一張臉宛如揉皺的宣紙,是那樣的蒼老頹喪!這是妻子——墨菲菲?事變遽然,楚狂客完全驚呆了!

高手搏擊,勝負不過一瞬間。楚狂客僅僅一息的愣怔,一支蛇形尖錐已經刺進了他的前胸,直沒入根部!墨菲菲撒手後躍,哈哈狂笑:“死老鬼!你不知道吧,我還私藏了一件能避內家掌力的天蠶寶甲,你的開碑手是打不死老娘的!”

楚狂客嘴角滲出血來,隻覺得生命被一絲絲迅速抽離身體,全身變得輕飄飄的,好像漂浮在雲端,沒有一絲痛苦,反而有種解脫的自由。僵硬的雙腿支撐不住體重,屈膝跪倒在妻子麵前:“我、我、沒、能、給你、想、要的、生活,對、不起!下、下輩子,你找、個好、好男、人、嫁、吧!天、好藍、啊!”恍惚間,楚狂客又回到了那片桃花林中,天啊藍得像寶石,那麼老大;陽光啊像金子,灑得滿身都是;桃花啊像彩霞,一轉身就能捧出一大把;猛回頭,卻見那粉衣少女倚著桃樹拈著桃花,搓著裙帶,眄著自己,臉就像桃花一樣紅。“他、爺、爺的,桃花、好美啊,你聽啊,桃、花開、放的聲音好、好聽、啊……”他呢喃著,碩大的頭顱一歪,臉上尚自掛著甜蜜的微笑,安然逝去。他一直保持著向妻子下跪的姿勢,僵立不倒!鮮血混合著雨水從他身下流出,漸漸漫開了一片血泉。

墨菲菲呆呆看著丈夫,孑然立於風雨之中,宛如一個石刻的雕像!

也不知過了多久,雨散雲收,天空陰霾蕩盡,藍天如一塊巨大的藍寶石,金子般溫暖而熱烈的陽光沒心沒肺地投向大地,晃得人眼疼。

墨菲菲驀地慘叫一聲,哀感頑豔,飛身掠起,身法之快,宛如星躍丸擲,須臾不見。片刻她消失的方向就響起了一陣機關大響,響聲越來越密,漸漸覆蓋了整個機關城!

假臉人率遊俠兒趕到機關城,隻聽裏麵機關聲大作,好像炒豆放鞭。生門鎖死,來到開門休門,假臉人首先進去,都是過不多久就退出來,雖然沒有受傷,但衣衫不整,有些狼狽。

王弑禪搶步到假臉人麵前:“老大,怎麼樣?不行我進去看看。”假臉人搖搖頭:“不行!除了菲菲妹妹,誰都不知道機關設置,我雖有圖紙,但隻是略通皮毛,不懂變化。裏麵機關已經完全開啟,九九八十一種變化,我們不知啟開的哪種,進去隻有死路一條。”東鄰妹小嘴一扁,替情郎說出下半截話來:“不進去怎麼辦?要是有人陷入陣中,不是要等死麼?”南宮惜花火辣辣目光舔著東鄰妹俏皮的臉蛋:“妹妹真是孩子話,有人死不要緊,要緊的是那塊魔鏡有沒有被人盜走?”東鄰妹臉蛋一紅,小聲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我的美他肯定是想人,不是想鏡子!”南宮惜花冷笑道:“他怎麼想,你知道?”東鄰妹小臉一揚,驕傲地說:“我當然知道,我是他肚裏的蛔蟲嘛!”偷眼看情郎,王弑禪臉紅得像新娘的紅蓋頭。南宮惜花夷然一笑:“他是你的蛔蟲麼?”東鄰妹一下呆住了,不過一愣之後馬上反擊:“他不是,難道你是?”南宮惜花從袖中抽出折扇,瀟灑展開,雖是冒雨而來,不過他催動真力,衣服上雨水早已蒸發殆盡,扇子更是略不沾濕:“你同意的話,我願意!”東鄰妹滿臉緋紅,啐道:“你想得美!”轉身跑開了。假臉人看著這一切,眼裏浮上一抹古怪的笑意,眼珠不錯地盯住王弑禪,卻見他臉色一白,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第一武淡淡一笑,對假臉人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老大,如果放之任之,隻怕魔鏡落入歹人之手,遺禍無窮!”假臉人緩緩道:“人命總比鏡子值錢,我們除了等,別無辦法。大家就在這裏等吧。”眾人領命,三五成群,說說嘮嘮,原地待命。唐小蠻湊過來插嘴道:“老大,你說誰在機關城中?是失蹤的墨菲菲麼?難道她想盜取魔鏡麼?”第一武道:“謬哉非也!機關城乃是墨菲菲所建,如果是她,一定來去自如,怎麼會觸動這麼多的機關?”唐小蠻白了一眼情郎,嬌嗔道:“就你聰明!人家問老大呢,又不是問你,要你多嘴。”她這話明貶暗褒,輕嗔薄怒,愈顯嬌媚。第一武瞥了一眼俏立旁邊依舊麵無表情的東方無暇,輕輕拍了下自己的嘴,笑道:“叫你唇紅齒白,叫你吐氣如蘭!再多話,就把你縫上。說一句縫一針!”東方無暇嘴角牽動,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唐小蠻掰著右手手指頭,笑啐道:“一二三四,五句了啊,我給你記著,一會兒我拿針去!”第一武一吐舌頭,趕緊捂住嘴。假臉人道:“第一兄所言甚是,希望不是她,我不希望任何一個兄弟姐妹與魔鏡有染!”

過了盞茶功夫,裏麵聲音漸小,假臉人再次打開休門,隻見裏麵一片狼藉。樹木房舍東歪西倒;翻板一個個掀開,張著黑洞洞的大口;羽箭滿地,不少蛇蟲爬來爬去;有的地方還冒著嫋嫋青煙……

好在機關已毀,隻剩明險,沒有隱患,大家小心翼翼踏入機關城,隻見滿目瘡痍,機關盡毀,無一幸免。眾人徑直趕到九宮八卦亭,卻見那亭子早塌在了地上,搬開土木碎瓦,藏放魔盒的石桌裏早已空空如也,魔盒不翼而飛!翻個底朝天,連魔盒的影子也沒找到。

有人眼尖,發現了遠處的楚狂客,報與假臉人。假臉人趕緊率眾人趕去,卻見楚狂客兩手撐地,深跪在泥水當中,雨後潮濕的春風撩起他的亂發,臉上滿是血痂,慘不忍睹。假臉人伸指探他鼻下,早就氣絕。

眾人麵色沉痛,一言不發,都瞧著假臉人,假臉人微微搖頭。

第一武乃是江南第一世家公子,祖上便是杏林國手,世代懸壺濟世,隻是到了他這一輩,天生好武不好醫,以致祖業荒廢,醫道中絕,不過耳濡目染,尚通皮毛。當下便與楚狂客檢查傷口。檢視半晌,報與假臉人:“狂兄身上共有八十九道傷口,形狀不一,似為多種器物所傷。不過都不致命,致命的應該是這個蛇形錐!”說著將拔下的蛇錐遞給假臉人。假臉人反複觀看,那蛇錐上除了鏨著“狂妄”二字外,別無異樣,問大家道:“菲菲所製機關圖中似乎並沒有這樣的錐子。江湖人物有誰用這樣古怪的錐子?這‘狂妄’兩個字究竟是何用意?”眾皆搖頭。

東鄰妹笑靨如花,頑皮勁又上來了:“這錐子明明就是狂兄自己的嘛。喏,這個‘狂’字不就是他的名字嘛!”

唐小蠻道:“不對,那個‘妄’怎麼解釋?”

東鄰妹大眼睛骨碌碌一轉,露出慧黠調皮的神彩:“那個‘妄’字嘛,自然就是狂兄的媳婦啦。這叫做情侶錐,就像幹將莫邪鴛鴦劍……”

王弑禪急忙製止:“瑩瑩,不許亂說。狂兄妻子是墨菲菲妹妹,她名字中哪有‘妄’字?不能對死者不敬。”他眼圈微紅,蒙著一層霧氣,似是才拭去淚水。

東鄰妹小嘴一撅:“人家開個玩笑嘛!”

南宮惜花打開折扇,再次招牌式的出場:“鄰家女兒十六七,正是嬌憨頑皮時。王大叔太不了解女兒家心思了,這也難怪,您已經而立之年,老氣橫秋,若懂這些豆蔻年華的美麗,卻真是咄咄怪事了!”說著眼睛盯著王弑禪,淩厲得像把刀。

一句“大叔”比什麼武器都狠都毒,王弑禪臉騰的一紅,別過頭不再言語。他容貌雖則清秀,但烏發雜銀,麵容憔悴。再加上臉上疤痕,向來自卑得緊。

東鄰妹哼了一聲:“南宮哥哥,你別偷我的美的詩,那個‘鄰家女兒十六七’是我的美專門為我作的。”

南宮惜花始料未及,眼眉一挑:“不可能!這是我在薊王府做客,薊王殿下親口念與我聽的。怎麼……?”薊王是當今嘉靖皇帝第六子,頗受皇帝寵愛。

東鄰妹卻不管這些,小嘴比點著的爆竹還快,一下搶過話頭:“你呀!真是井底之蛙,我的美詩名滿天下,就連皇帝都以讀到他的詩詞為榮。銀鈴公主求贈他一首詩,他沒有答應,公主還哭了呢!天下才共一石,我的美的占九鬥半,李白杜甫分半鬥,帥哥哥一碗,老大哥哥半碗,你啊,一碗底兒都沒有!嘻嘻。”

王弑禪臉蛋通紅,急忙拉東鄰妹的衣角:“我哪有那麼厲害,咱們遊俠門比我強的有的是!”

南宮惜花將大姆手指遞到東鄰妹眼前,都快觸到她的睫毛了:“你看,這是薊王殿下送給我的翡翠扳指,玻璃地天然清水活玉。你對著光看,這水紋好像在流動一般。這是海外暹羅國進貢的極品,傳世隻有兩件,一件皇帝親帶,一件就是我這個了!你不信,上麵有薊王殿下的名諱作證。”東鄰妹睜大眼睛,故意大聲叫道:“你這是假的!”南宮惜花道:“哪裏假,你指出來。”東鄰妹看得眼花繚亂,哪裏能辨出真假,不過薊王的名字是實實在在刻在上麵的。伸出纖纖玉手,抓住扳指,仔細看:“喏,這裏假、這裏,還有這裏……”故意大聲說給自己打氣。南宮惜花眼中露出邪邪笑意,手指輕輕摩挲上她嫩滑如脂的手背,見她未拒,愈發得寸進尺,另一鷹爪般的大手伸過來捉住她整個小手,壞壞笑道:“有點小瑕疵呢,我指給妹妹,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這個動作實在大膽犯忌,王弑禪臉頓時變得煞白,嘴唇蠕動,想說什麼,又猶豫著沒有說出來,南宮惜花的未婚妻梵冷豔眼光更是迅速逃開,裝作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