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去雨來雲情靉靆 深哭淺笑意朦朧(2 / 3)

假臉人瞧出其中不尷不尬的氣氛,笑道:“南宮兄,把你的扳指拿過來,我看看。”南宮惜花正享受手心柔荑傳來的那一份妙不可言,忽給老大這麼一說,隻有悻悻然鬆開手,將扳指遞給假臉人。

假臉人笑道:“我又不想看了,你收回去吧。”南宮惜花登時劍眉倒豎,眉心殺紋騰地一跳,手不由自主攥住了肋下刀把。

假臉人笑道:“南宮兄兩頰潮紅,口有異味,乃是肝虛火旺之症。你配兩副清心蓮子湯喝,小心猝死暴斃!”

世界上有這樣一種人,你越讓他,他越變本加厲的欺負你;你揍他,他反而管你叫大哥,叫得那是一個親!很不巧,南宮惜花好像就是這種人,隻見他自嘲的一笑:“大哥你真風趣,連你弟弟我的玩笑你也開。”又轉向東鄰妹,“妹妹,皇帝喜歡王大叔的詩,你拿出證據來。”

東鄰妹小脖子一梗:“你凶什麼啊!美,拿給他!”

王弑禪臉色很難看:“我沒有。”

南宮惜花嘿嘿冷笑道:“我聽說江湖中最近出現了一個采花淫賊,自號采花郎,專門欺騙誘拐涉世未深的妙齡少女。被害人描述的淫賊相貌好像和王大叔有幾分類似啊。”

東鄰妹香腮飛上兩朵紅雲:“你?你才是采花郎呢!”

“妹妹若是那嬌豔的傾國名花,我就不妨做一回采花郎!”

東鄰妹白了他一眼:“去你的,你想得美!”

假臉人截住話頭,冷道:“廢話少說,都給我分析狂兄遇害的事情。東妹妹,你先說!”

東鄰妹低頭搓衣角:“我、我看不出來!”

王弑禪急忙幫她打圓場:“老大,狂兄去請神醫,怎麼會被害機關城?”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欲言又止。假臉人淡淡道:“大家不必諱疾忌醫了!一定是狂兄覬覦魔鏡,打著請人的幌子,半路改道,行盜鏡之實。”別人雖未點頭,但是神色間已經肯定了假臉人的推測。

隻有王弑禪麵帶戚色,搖頭道:“狂兄雖然狂放但卻憨直,恐怕是另有隱情。”

假臉人饒有興味地看著王弑禪,突然轉移到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弑禪哥哥,今年芳齡幾何?”王弑禪一愣:“你?問——我?二十五吧,想不起來了啊。”“不是你還有誰?”“我又不是女子,你怎麼問我芳齡,你應該問貴庚,或者直接就問多大年紀才對呢!”

假臉人哈哈笑道:“世上有這樣一種人,她們天真未琢,善良可愛,總願意替被人著想,總不願意相信壞人是壞人,總以為這世界是美麗的。別人害她,他總可以輕易的原諒。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弑禪哥哥你說這是什麼人?”

“是、是小女孩吧?”

“那麼,弑禪哥哥是不是這樣的小女孩呢?”說著麵具後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瞧著他,露出促狹的神色。

王弑禪的臉頓時像喝了兩斤燒刀子一樣紅。

假臉人嘻嘻一笑,探頭湊到他耳根,以第三者聽不到的聲音笑道:“捉弄你雖然好玩,可是我心疼。”

東鄰妹跳過來作勢扯老大的耳朵,咯咯笑道:“大哥,你敢欺負我的美,我就欺負你!”假臉人急忙甩頭閃開,哈哈大笑,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這句話我希望還可以聽你說第二遍!”轉頭看遊俠們,大聲道:“徹底搜查一遍機關城,一定要把魔盒找出來。”

數百人一直忙到金烏西墜,玉兔東升,連老鼠洞都掏遍了,依舊一無所獲。

樵歌唱晚,倦鳥歸巢,遊俠山莊內炊煙四起。盤山道兩側嫣紅的桃樹,鮮綠的竹林,被沉甸甸的暮色染上一層暗紅的霾。看不到盡頭的石蹬鬥轉蛇行,隨著腳步的延伸,遠處層層疊疊的深紅墨綠漸漸籠成一片暈染的墨色,分不清輪廓了。眾人心情一如這暮色茫然寥落,隻有雜遝腳步聲伴著越來越稀疏的鳥鳴一路攀高。行行複行行,行到了點將台,眼前出現三條岔道,中間一條通往俠義堂,左側通往遊俠郎住所英雄城,右側通往遊俠女住所紅顏閣,中間則是已婚遊俠們居住的凝香小築。假臉人和東方無暇休憩的俠義堂也走中間這條道路。

就在眾人要分道而行的時候,走在最前麵的假臉人戛然止步,突然叫了一聲:“慢!你們看,那裏是什麼?”大家循聲望去,隻見他所知哪裏似有白光晃動。假臉人隨手折下一根鬆枝,隻是迎風微微晃了晃,鬆枝上立時有火苗躥起,數丈方圓亮如白晝。

熊熊火光中,路旁竹林裏一樹桃花形如大傘,噴火流丹,開到鼎盛。幾名女俠一看之下,不禁尖叫出聲。幾隻宿鳥受驚,撲棱棱飛起,一串磔磔淒叫劃破天空,也劃過了每個人的心頭。隻見虯勁老幹下,赫然委坐著一人,一動不動,看不到那人的臉,一頭刺眼白發流水般瀉下,蓋了一身。一把寶劍貫穿肩胛,將他牢牢釘在樹幹上。血液濡濕了好大一片泥土,凝結成蜿蜒如蛇的痂。看來已死去多時。夜風宛如無形的手指,不時撩撥著他那糾結的白發,宛如一堆蠕動的蛇蟲。

唐小蠻一聲尖叫:“是我表姐!是我表姐!這,這繡花鞋上的蝴蝶落花結是我親手繡的,表姐……”飛撲過去,撥開那人的長發,猛然一聲淒厲慘叫:“鬼!”嗖的又蹦了回來,一頭紮進第一武懷裏,速度比方才快了三倍還多。

假臉人伸手撥開那人麵前長發,周圍頓時一片驚呼!沙土地般的皮膚,波浪般的皺褶,難道這就是那個上得紅顏榜的墨菲菲?!

假臉人緩緩道:“的確是菲菲妹妹,雖然老了很多,但是臉型沒變,眼角眉梢的風神依舊,尤其她嘴角彎起的那抹驕傲的笑意,永遠是那樣自信,好妹妹,直到臨死也不墮我遊俠門威風!”眾人看時,墨菲菲低眉垂眼,死狀安詳,嘴角上勾,掛著一絲神秘的笑意。是嘲弄苦笑?詛咒獰笑?還是解脫的微笑?沒人能說得清。紅顏綠鬢的驕傲水逝雲消,短暫如夢,如今隻有這垂垂老態凝固成了最後永恒。眾人一念及此,都不禁悲從中來。

唐小蠻撲到墨菲菲的身上,哇的一聲痛哭出來。她們本是表姐妹,垂髫玩伴,感情甚篤。女俠們好歹把她扯開,她已經哭得淚人也似。

假臉人示意第一武去查看死者。但是男女有別,第一武躊躇未動,一直冷眉冷眼的練無情忽然自告奮勇站出來,冷冷道:“我來!”她查看得異常仔細:“屍體一未中毒,二未中暗器,尚且溫軟,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一個時辰。容顏枯槁,身上肌膚雖然也呈老態,但以臉上皮膚為甚。聞名天下能抗一切內功掌力的天蠶寶甲竟然穿在她的身上。隻可惜,天蠶甲不能刀槍不入,殺死她的寶劍出自鑄劍閣二流鑄劍師劍累手下的純鋼劍係列,上麵有他的名字,這種寶劍市值五十兩白銀,各地刀劍鋪子隨處可以買到,遊俠山莊弟子的兵器基本上都是這種純鋼劍。我那裏也有三把。”

假臉人道:“這麼說來,從兵器上難以查找到凶手了。”

練無情自顧自說:“白天剛下過雨,此處的腳印卻並不淩亂,除了墨菲菲再沒有第二人的。另外她坐在樹下,身子略向左偏,左腿蜷,右腿伸,姿態慵懶。這擺明是她想靠在樹下休息或者剛要起身的動作。綜合這兩點分析,她是將要休息或者起身是遭人寶劍偷襲而死。凶手擲出寶劍或者棲身與我身後這棵鬆樹上都可以完成此動作。”

假臉人道:“那麼一夕之間,菲菲妹妹蒼老如許,可曾找到原因?”

練無情眉頭緊皺:“找不到。一日白頭,非是人力所能及,除了妖法魔力之外恐怕難以解釋。”她偶然挪動墨菲菲的右手,忽然失聲大呼:“天啊,墨菲菲遺留有字跡!”這一發現非同小可,周圍頓時炸開營。假臉人將火把湊近,眾人仔細看去。

滿樹桃花灼灼其華,暗地裏卻有那些老萼枯蕊褪粉消紅,零落滿地,委身泥土之中。練無情小心翼翼扒開落英,下麵赫然出現了一行驚悚恐怖的字跡:“魔鏡中有鬼,鬼就在我們中間!”字跡淩亂,歪歪扭扭,最後一字筆劃間斷數段,顯見是氣力不濟所致。但是每個字都了然可辨。

“魔鏡中有鬼!”這句話就夠驚世駭俗的了,而且“鬼就在我們中間!”這簡直不啻於晴天霹靂,在人群中炸開。大家對望一眼,不由自主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那意思擺明就是質疑:“你?是不是鬼?”

假臉人冷冷一笑:“大家不必疑神疑鬼,也許是菲菲妹妹看到了什麼,留言示警。但也可能是凶手所寫,嫁禍遊俠門,施展移花接木的詭計!搜尋一下四周,看看可否有魔鏡蹤跡?”結果是一無所有。

假臉人道:“練姐姐有何高見?”

練無情道:“楚狂客在機關城中被害,那麼我想問,能自由進出機關城的這世上有幾人?”

假臉人沉吟道:“這個機關城傾注了菲菲妹妹的全部心血,很多機關都是自創,即使是墨門最高明的機關師在沒有陣圖的情況下,也休想進出此城。在這世上能自由出入的,隻有兩個半人。菲菲妹妹算一個,狂兄能進去,說明菲菲妹妹肯定教導過他,勉強也算一個。我有陣圖,可是不懂變化,隻能算半個。再就不可能有第三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