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洲懂了。
之前在任務資料裏他就看過了,吳餘比小少爺大上六七歲,日常西裝革履,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儼然一副成熟精英的模樣。
也就是因為這個,涉世不深的小少爺才傻傻地對人一見鍾情,一腦袋紮進了成熟男人“溫柔體貼”的陷阱裏,拔也拔不出來。
吳餘本身是個直男,當初隻是陪著客戶去酒吧消遣,並沒有什麼獵豔的心思。但不知道是不是嚴岑口中那種被“高等人”迷戀的滿足感作祟,在小少爺追求吳餘時,他鬼使神差地瞞下了自己是個直男的事實,享受著對方的追求,也享受著對方的肉體和物質。
這世界上當然有許多秉承著“富貴不能淫”的孩子,但顯然吳餘並不在其列。
吳餘並不見得多愛小少爺,他或許更多隻是享受這種被小少爺迷戀,還有能掌控小少爺的這種感覺,這能讓他在心裏急速地拉近他和這種人之間的階級落差——甚至能讓吳餘產生淩駕於他們的錯覺。
“自卑心理。”許暮洲簡明扼要地下了結論:“極度的自大背後往往是被深度回憶的自卑。”
嚴岑挑了挑眉,同意了他的看法。
“確實。”嚴岑說。
投影還在繼續播放,電影中麵容姣好的女主角穿著一條長長的裙子,正拉著男主角的手,歡快地路過一片歐式建築的廣場,從又長又矮的廣場台階上拾階而上。
女主角笑得很漂亮,卻渾然不知她身後的男人望著她的側臉,心裏在盤算的是自己的未來和唾手可得的鈔票。
許暮洲順著嚴岑的目光也看向了投影——或許是因為懷舊心裏作祟,許暮洲還挺喜歡這種老電影。這片子他之前也看過了好幾次,算是經典中的經典,今天無事可做,他順手就將其翻出來打發時間了。
公主的平民之間的交往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對等,如果一方擁有的太多,而另一方又太過平庸,那麼這段交往似乎天生就要帶上幾分利益色彩。
雖說電影末尾,男主角因為愛而放棄了用愛人博取利益,但畢竟人生不是電影,真實的世界總要殘酷許多。
“說真的,小少爺隻是年輕而已。”許暮洲忽然說:“他現在會為了害怕自己性向露餡而處處向吳餘服軟示弱,無非是因為他覺得這是件天大的錯事,所以才不敢被爸媽知道。”
“其實哪怕他家裏人真的發現,八成也隻會痛罵他一頓……或者氣急了打一頓。”許暮洲說:“但罵完了打完了,也就僅限於此了。家裏人嘛,到底心疼他多一點。相比起來,明明還是被吳餘欺負比較受罪。”
“小孩子都怕犯錯。”嚴岑說:“小學生沒完成作業就覺得是天大的錯,大一點的孩子如果不小心砸碎了家裏的碗也會覺得是天大的錯。而小孩子犯了錯不敢讓爸媽知道,不見得是怕挨打挨罵,更多的是怕爸媽失望生氣。從這一點上來看,起碼證明了他家人確實把他養的很好。”
“確實。”許暮洲笑眯眯地側過頭看向嚴岑,半真不假地說:“要不就是像我這種,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兔崽子。”
“小沒良心的。”嚴岑哪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聞言微微眯起眼睛,支著身體側過身來,往前逼近了許暮洲:“你那天不怕地不怕是怎麼來的,自己不清楚嗎。”
外麵的日頭開始西斜,空氣開始變涼,臥室的窗縫裏因為溫差開始凝出細小的水珠。
隨著天色漸暗,嚴岑的身體也漸漸凝實起來,這樣一個人影這樣籠下來,許暮洲還是沒來由地感覺到了壓迫感。
“好好好,清楚清楚。”許暮洲下意識伸手想推他,連忙笑著求饒道:“……嘖,快起來,看不見電影了。”
嚴岑卻對他的“敷衍”態度不夠滿意,伸手捏住了許暮洲的下巴,將他整個人掰正過來。
電影中的女主角經曆了一段浪漫的愛情,卻在最後“懸崖勒馬”一樣地找回了自己的職責,身份和地位間的落差開始重新變得明顯。
電影逐漸接近尾聲,被刻意優化過的黑白像素清晰而明亮——隻可惜看客的注意力都不在熒幕上。
投影布上微弱的光映在床上,勾勒出兩個緊密的影子。
“……好吧。”許暮洲的聲音夾雜在電影念白中,聽起來有些模糊:“都是你寵出來的,行了吧,嚴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