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謊言與後現代世界(2 / 2)

同時,我們也看到一股令人尊敬的全球化力量與民族國家傳統相互輝映。坐在亞洲、非洲隊比賽場邊的是歐洲教練們,那些表現最傑出的傳統弱隊球員的職業生涯是在歐洲俱樂部度過的,米盧、希丁克與特魯西埃成為了“民族英雄”。

我們正在從相互敵視的民族國家體係向一個和諧的全球公民社會行駛嗎?我們將分享普世的價值標準嗎?世界杯提醒我們:或許是,但這個過程會很漫長,而且未來也並非那麼美好。到目前為止,國際足聯與其它國際組織如世界銀行、IMF一樣,尚未表現出足夠的“全球治理能力”,它們同樣被彌漫於傳統政權的腐敗、無能與醜聞所困擾著。

在很大程度上,罪惡的程度即是我們能夠承受的心理底線的深度。世界杯對傳統信念進行了嚴峻的挑戰。人們震驚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是因為這場戰爭踐踏了長期以來的戰爭準則,比如對傷員的人道救助和有規則的休戰;同樣,“9·11”的可怕之處在於它以平民而非軍事目標為攻擊對象。盡管並非慘烈、真實的戰爭,世界杯卻撕扯下了人類文明的遮羞布,在如此巨大的輿論壓力麵前,裁判們仍毫無愧疚地繼續“搶劫”,國際足聯麵無懼色地完成了赤裸裸的交易……

當然,在麵對危機時,最危險的傾向是滑向“犬儒主義者”式的嘲諷。沒人否認第一次由亞洲人舉辦的世界杯的混亂與腐敗令人瞠目結舌,東道主韓國胸襟不夠寬闊,強隊的紛紛落馬讓它缺乏觀賞性……但這也暗示了世界杯正變成一場真正的“世界性的比賽”,而非歐洲或南美主演,其他國家陪襯的傳統劇目。轉折期導致的混亂會在一段時間後得到調整。當萬隆精神鼓舞著50年代的亞非拉國家時,西方世界也在嘲笑他們缺乏民主、自由與基本的人權,但這的確是曆史應該經過的一步——人們剛剛覺醒時,弊病總是撲麵而來。

在世界杯即將結束時,本·拉登通過半島電視台宣稱7月4日將再次攻擊美國,印巴繼續交火並可能陷入核戰爭,布什宣布拋棄阿拉法特。人們在電視上目睹著世界所遭遇的種種危險,並隨時準備忘記它。最新的一期《時代》稱,我們正麵臨巨大的心理危機,“9·11”後的一連串事件,都使很多人相信諾查丹馬斯式的“天啟預言”即將應驗,而第一個克隆嬰兒指日可待——你看,上帝並不神秘,我們自己也可以扮演。

是的,我們正處於後現代世界之中,牛頓世界中的穩定、均衡的結構正讓位於混亂、隨機與不可測。但在此刻,我們需要強調的是什麼?創造了相對論的愛因斯坦一生厭惡“測不準原則”的量子力學,一直到去世前,他都在試圖建立一個統一的場論以對抗這種不確定性。他在致量子力學大師玻爾的信中說:“你信仰擲骰子的上帝,我卻信仰世界存在著完整的規律和結構……”麵對混亂的今日世界,我們要提醒自己,此情此景並非從未上演過。1910年代的人們感受的驚愕可能遠勝我們,所謂的“後現代世界”也仍處於人類傳統之中。最可怕的危險在於我們丟棄了“駕馭混亂”的信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