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了!”
葉瑾忠的夫人何氏是正牌的三品誥命,今日雖然淪為死囚,卻也當得起洪大元的跪地一禮,她反縛著雙手,臉色蒼白,緩緩轉頭,看著西邊那口鍘刀,輕輕一歎:“兒啊,娘對不起你……”
嗚嗚嗚……咚咚咚……
尾音響過,號聲鼓聲歸於沉寂,劊子手拔下死囚身後的亡命紙幡兒,鋼刀舉起,死囚閉上眼睛等死,看客們屏住了呼吸。
“時辰到,斬~~!!”
傳令的兵丁聲音悠揚,如飄瑞雪,隻是話音未落,便有一道銀光驟起,從人群中飛出,宛若寒星一般正中頸嗓咽喉,噗地一聲鮮血飛濺,如一朵嬌豔梅花盛開,那名兵丁雙眼圓睜,甚至來不及用手捂住喉間的傷口便撲倒在地,兩聲痛苦的嘶鳴之後再也沒了聲息。
與此同時的,人群中有一人高高躍起,如蜻蜓點水一般,踩著許多人的肩膀輕巧前行,他頭上戴著鬥笠,看不清相貌,手中一柄銳利短劍揮動,飄散萬點星芒,在眾人的瞠目結舌之中,他手起一劍刺中洪大元的前心,帶出一蓬溫熱鮮血,之後反手一擊,將一名還在錯愕的劊子手當場格殺。
“有刺客!”
“保護大人!”
刑場頓時一片混亂,看熱鬧的老百姓手無寸鐵,自然是哭爹喊娘一哄而散,終於緩過神來的衛兵則是分為兩路,一路保護監斬官胡潤清,一路朝這個戴鬥笠的人撲了過來。
“夫人,快跟我走!”鬥笠客翻手腕甩出一枚銀鏢,刺倒一名衛兵之後終於來到何氏夫人的近前,何氏夫人先是一愣,繼而看清了鬥笠下那張臉孔,有些眼熟,姓名卻記不清了,應該是自己丈夫麾下一名嫡係劍手,也不知他是如何在那次大清洗中逃了出來,又怎樣混入上京城來劫法場,何氏夫人心中熾熱,可是看著漸漸逼近的衛兵,她隻是倔強的搖頭:“我一個婦道人家死有何幹,隻是我家老爺飄蕩半世,隻有那一點骨血,如果將軍能救他出去撫養成人延續葉家根苗香火自然是好,如果不能,也隻能怨他自己命苦,無論如何,我和我家老爺都感念將軍的大恩大德,此恩來世再報!”
說完,何氏夫人最後望了一眼鍘刀下的孩子,眼中含淚,突然毫無征兆的一俯身,以頭觸地,身子一歪,頓時氣絕身亡。
“夫人!”
鬥笠客聲音有些顫抖,他霍然起身,把頭上的鬥笠拉得更低了些,手中短劍一橫,便朝著西邊那口鍘刀奔去。
人潮如湧,刀槍成林,數百名護衛刑場的衛兵手持武器蜂擁而至。
砍砍砍,殺殺殺,鬥笠客一人一劍,深陷槍林刀海之中,盡管形單影隻,卻如下山的猛虎,鬧海的蛟龍,橫衝直撞勇不可擋,左一劍,斬掉一條臂膀,右一劍,洞穿敵人胸膛,前一劍,擋路者節節敗退,後一劍,偷襲者橫屍當場。
幾進幾出,鬥笠客終於來到刑場最西邊,鍘刀下的嬰兒依然哭泣不止,隻是在喧囂中微不可聞,鬥笠客手起一劍將兩名撲上來的衛兵砍翻,一抄手抱起孩子,轉身就走。
“放箭,放箭!”
胡潤清坐在高台之上,身前身後有五十名衛兵緊緊護衛,他狠狠拍著桌子,又把一隻茶杯摔了出去,嚷道:“你們都在看什麼,廢物,一群廢物,還不去把那些死囚都砍了……”
很快的,四十二顆人頭頹然落地,雖然何氏夫人已經觸頭而死,卻依然沒逃出追命的一刀,身首分離,鬥笠客用眼角的餘光看見,頓時眼睛通紅,他本想衝到高台之上親手宰了胡潤清,卻突然發現在身體一側,人群的縫隙中,多出了幾點刺眼寒光。
“放!”
一聲令下,漫天箭雨飛舞,鬥笠客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持劍撥打雕翎,稍不留神,便被一隻狼牙箭射中右腿的打彎處,鬥笠客一聲悶哼,以刀拄地單膝跪了下來。
“別射了,抓活的……喂,說你呢,別他娘的射了!”
一個小頭目模樣的家夥使勁吆喝著,在他的指揮下,弓箭手步步退後,手持長矛砍刀的步兵重新圍逼上來。
雖然人多勢眾,可這些吃皇糧的士兵都有些戰戰兢兢,在長官的喝罵聲中且進且退,彪悍的鬥笠客在他們心中留下了太大陰影,沒人想當出頭鳥,正所謂瘦虎仍有嘯林威,何況是這個手裏拿著短劍,已經手刃數十人的鬥笠客。
鬥笠客一陣冷笑,把已經卷刃的短劍扔在地上,伸手在懷裏摸出一個怪模怪樣的鐵球,猛地一摔,隻聽一聲刺耳巨響,頓時有濃密的黃煙冒出來,不是遮天蔽日,卻也是對麵不見人,隱約間隻能看到許多佝僂著後腰的身影,以及此起彼伏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