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她有些害羞地抬眼說道:
「他想知道護士服一件多少,結果害人家生氣了。」
我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因為他指著護士問『多少錢』。」
「啊、是哦。」
我仿佛能看見當時的光景。那個人就算被護士破口大罵,一定也能笑個不停吧。
「其他還有很多不認識的演員、同事和朋友。」
老姐的人脈和人望真不是蓋的。
接下來,敏感的永遠察覺到我最想問的是什麼,先說了出口:
「春香她……」
永遠語帶猶疑,就像是在觀察我的反應一樣。
「都沒來過。」
「這樣啊。」
我簡短地回答,並假裝沒注意到永遠有話想說的目光,在心裏嘀咕著。
(春香到底是怎麼了啊……)
自從老姐住院那天起,我再也沒見過她。
老姐做完檢查回房後(好像被抽了不少血,讓害怕見血的她臉色有些發青),我和她稍微聊了一下,就和永遠離開病房。
「這個請你吃吧。」
鄰床的婆婆將探病的蘋果分了三個給永遠。不知是她的個性討老人家喜歡,還是對方真的將她視為孫媳婦候選人而對她示好,總之——
「……」
永遠還是鞠了個躬,說了聲「謝謝」並乖乖收下蘋果,塞進她帶來的購物袋裏,大概是想在回程買點東西吧。
烹飪是永遠的拿手絕活。
天天來探病的她還能確實打理早晚三餐,這點實在令我感動。
想不到看似嬌弱的她竟是這麼一個居家型的女孩。
我們並肩走出醫院。第一次穿過這道自動門時,對老姐病情一無所知的我根本無心觀賞周遭景色,現在客觀地看來,這醫院雖然不大,卻可謂是五髒俱全。
在櫃台辦手續的員工看起來十分熟練,在旁等待的病患也沒有特別焦慮的樣子。醫生護士在走廊上踏出沉穩的腳步聲,采光窗的配置也很準確,感覺不錯。
不過一踏出醫院,就感到一股悶熱的暑氣。
我將手遮在眉上、眯起眼來,空氣似乎正些許地搖晃著,看來真正的夏天就要來了。
永遠也在旁邊學我遮眉眯眼,樣子有點滑稽。
「我們走吧?」
「……」
我轉頭催促永遠,永遠也靜靜地點頭。
「去買甜甜圈吧。」
她噘唇而笑,活像個小學生一樣。在路上,永遠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後麵走,就像隻小狗似的。
「!」
我們沒頭沒腦地邊聊天邊爬上坡道,但我突然停下腳步。一個少女的身影就如同飄浮在眼前清澈景色當中一般,緩緩步下坡道。
我不由得發出「呃、哦……」般無意義的聲音。
對方似乎也注意到我。
「嗨。」
那人服裝配色以黑白為主,外觀優雅,她穿著長袖上衣和略長的裙子,卻有著不帶暑氣的清爽臉龐。漆黑的頭發有些卷翹,還有一雙同樣黑得深遂的水亮大眼,皮膚白皙。
臉上掛著不可思議的笑容。
「又見麵啦。」
她呢喃般地低聲地說,而我卻不禁害羞起來。
「……你是來看我姐的嗎?」
我伸出食指蹭蹭人中,向那名少女問道。
微笑著點頭的友阪千秋是個新銳聲優,她和永遠等人分屬不同經紀公司,卻與天賦異稟的永遠和實力堅強、聲線寬廣的小舞擁有同等評價。特地將在工作場所病倒的老姐送來醫院的人就是她。
「對呀。」
她輕輕提起裝滿果凍的籃子。
「接下來就讓我叨擾一下啦。你呢?」
她微歪著頭問。
「正要回家。」
我不知怎地開始後悔沒在老姐病房待久一點,同時如此回答。
「真可惜,沒機會多聊一點。」
「好像是這樣呢。」
「……」
友阪千秋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我也默不作聲。這狀況雖令人有點害羞,但不難受。
「再見啦。」
這時友阪千秋輕快地錯開視線,即將離開我們重逢的地點。由於我沒有任何留住她的借口,隻好在一聲「那個」之後加上「謝謝」兩字,而她似乎也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應該的。」
她微笑著簡短回答,並搖搖頭。
那是「我隻是做我應該做的事」的意思吧?
就這樣,她像隻貓似的悄悄穿過醫院自動門,我一直盯著她看,直到不見人影。
最後我不禁歎了口氣,轉頭笑咪咪地對永遠說:
「那個女生——」
在「還不錯吧」出口前,我發現……
永遠不見了!
你上哪兒去啦!?
我看看周圍,找到她獨自爬上坡道的身影,趕緊大喊:
「等、等一下啦,永遠!你怎麼啦?」
永遠僵著雙肩,噠噠噠地大步快走(對她而言),我不解地問道:
「永、永遠啊!那、那個,甜甜圈怎麼辦?」
「……」
永遠這才轉過頭來。
「……」
對我投射極為冰冷的眼神。
「!」
然後大力甩過頭,再度噠噠噠地走開,我連忙追上。
「喂、喂~!永遠啊!」
夏日陽光中,那小小的背影仿佛充滿了熊熊怒氣。
她到底是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