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住院後,永遠不僅對她奉獻似的百般照料,還不忘打理早晚餐點。而且現在她不隻是為我做飯,還得準備她的室友兼女子摔角手東加的份。
更令人讚歎的是,永遠還為了東加精心準備了一套餐表。東加為了保持體力,必須攝取同年女性兩倍以上熱量(若再細分,還得補充構築肌肉的蛋白質以及會隨汗水流失的鹽分)。
這陣子,我不知道已經看過多少次她站在廚房拿著湯勺,參閱「運動員膳食」或是「格鬥家體雕之路~營養篇~」等書籍的模樣。
就當我是一人份好了。
永遠算是O·七。
東加則是兩人份。
大概就是這樣吧。若有需要,她還會為東加另外準備一盤小菜,均衡一下。
「替東加這樣的運動員想菜單很傷腦筋吧?」
聽我這麼說,永遠睜圓了眼。
「因為,她教了我很多事。」
她歪歪頭。
「不算什麼。」
她的意思是她從東加身上吸收了不少知識,所以那隻是一點相應的回饋吧。東加的確很用心地教導她許多我實在不太能理解的東西。
總歸來說,就是……
「女人味」。
一開始,大家是希望東加能成為給予永遠「堅強的心」的一盞明燈。
可是,曾幾何時……
女人味?
無論如何,既然撮合永遠和東加的老姐都一笑置之了,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我和永遠探視老姐返家後,就和即將出門自訓的東加一起坐到餐桌前。
牆上的鍾指著六點半。
向東加描述老姐狀況之餘,永遠的特製羊棲菜拌飯使我不禁咋舌。真好吃,她做的菜還是一樣讚。
「唔呣。」
東加夾起一塊鹵芋頭,塞進嘴裏豪爽地咀嚼起來。
「能順利恢複健康比什麼都好。」
她重重地點了個頭。
東加的威嚴還是那麼驚人。如果小偷闖進這間她們合居的公寓,光是看到她就會慘叫一聲拔腿開溜吧,因為根本沒勝算。
「……」
永遠吹涼味噌湯啜了一口,她其實還滿怕燙的。
「對了。」
東加將筷子擺在碗上,拿起因不明原因放在餐桌上的麥克風,轉頭看向永遠。
她「啪嘰」地打開開關,吸了口氣。
這瞬間,魔法湧現了。
「遠遠!小雪的試音初選好像就是明天了耶,抓到感覺了沒?」
我受到輕微衝擊,全身抖了一下。從那種重低音透過麥克風變成動畫式娃娃音、從摔角手變成女性聲優的瞬間,我怎麼樣都習慣不了。
東加這種規格的機型到底是用什麼組成的啊?
我看看永遠,結果又嚇了一跳。
「!」
她保持筷子指向嘴邊的姿勢僵住不動,仿佛還能聽見血液從臉上消退的聲音。
整張臉都綠了。
她將碗筷用力擺在桌上,慌張地跳下椅子跑回自己房間。
(她該不會……)
「……太好了,幸好有問。」
東加歎息地呢喃。
基本上,就是因為老姐病倒了,才會造成訊息傳遞的斷層,嚴格說來,永遠是聲優經紀公司「蒂塔妮亞」的旗下聲優,而名古地先生是她的經紀人。
不過她身上有幾個問題交雜在一起。
例如說,她患有極度的男性恐懼症(已經改善不少,算是過去式了),還有複雜的家庭背景,所以她的生活實際上是由老姐負責監督,並安排她的工作日程。附帶一提,老姐正在「蒂塔妮亞」的姐妹公司「奧伯龍」裏擔任製片。
我雖不清楚「蒂塔妮亞」和「奧伯龍」這兩間公司關係如何,但老姐和名古地先生之間的資訊聯係似乎相當緊密。名古地先生雖然幫了永遠不少忙,但照顧永遠的責任還是多半落在老姐肩上,然而老姐卻在這時病倒了。
永遠參選的角色是動畫「Sixteen」的「小雪」,可是試音日期更改後,卻因為老姐住院而沒有正確轉達給永遠。
唯一的訊息,就隻有名古地先生傳到永遠家的一紙傳真。
『明天下午三點我會到你家接你,請先做好準備。』
內容就這麼多,永遠也沒有將這句話和選秀會串聯起來,還以為是其他單項工作。
「……」
跑回房間看那張傳真的她正將傳真紙握成一束,惶恐地看著餐桌,好像隨時會掉淚。
「……怎麼啦?何必那麼緊張,沒什麼大不了的嘛。不管你有沒有搞錯日期,名古地先生都會來接你啊。」
「……」
她還是哭喪著臉,沉默了一會兒。
「心理準備……」
最後她終於小聲回答,然後甩了甩頭。
我和東加不約而同地歎氣。「軟弱的心」是永遠成為專業聲優的最大阻礙,也是老姐最擔心的部分。剛才也說了,那也是強迫她和東加同居的主因。
敏感的永遠似乎發現了我們為何無奈地歎氣,連忙補充:
「因、因為我以為還有一個禮拜嘛!」
看到她的手啪噠啪噠地甩,我略帶苦笑地說:
「可是啊,永遠。不管是還有一個禮拜或是就在明天,都不會改變你要參加選秀會的事實啊。幹脆就放手一博吧!趕快做好覺悟!」
永遠立刻怨恨地吊起眼來。
「……要是學校考試比自己想的還早了一周,誰都會嚇一大跳吧?」
她難得用了那麼多字抗議,不過她舉這個例子的確能稍稍軟化我。
「唔。」
說真的,我雖不會像她那麼慌,但仍會非常頭大,我正為了準備期末考所苦呢。
「就算那樣,還是有人一點也不擔心啊。」
我點點頭說:
「例如某些平時就很用功的人,或是根本不需要特別用功的天才。」
雖然不是什麼必要的動作,我還是朝永遠伸手一指。
「永遠,你不就是那種人嗎?靠你的實力和天賦,想通過初選簡直易如反掌吧?」
「~~~」
永遠又甩動她紅通通的臉。
好像正在盡全力表達「沒那種事!」一樣。
「就我這樣子!像我這樣子!憑我這樣子!」
基本上,就是缺乏自信吧。
我將表情含糊下來。也對,老姐也說過永遠的確是個超級新人,但是跟當今眾人氣聲優相比還差得遠。說起來,永遠和我也不能相提並論,她並不是像我這樣,就某方麵而言輕輕鬆鬆地和其他學生競爭暫時的成績。
永遠必須在這條路上用盡一切努力奮鬥,而對手都是些一流人士,眾多在這個領域賭上人生、衝勁十足的專業人士。
說得也是。
壓力的確很重吧,的確很可怕吧,永遠。
而且……
「你該不會,呃……」
我應該沒問過她。
「你該不會是第一次參加選秀吧?」
她先搖搖頭,接著點頭。
「我參加過一般的公開選秀。」
而且參賽者都幾乎都不是職業聲優呢。
「像這樣針對角色的,還是第一次。」
「這樣啊。」
就算還有一周好了,假如永遠沒露出半點動搖的樣子,也許才是件怪事。而且現在她最大的精神支柱不在身邊,更是雪上加霜。
(等等,搞不好……)
恐怕她會如此頻繁地進出老姐的病房,隻是為了打消心中莫名的不安。人生首度「職業級」選秀會、監護人住院、緊迫的時間,就算不是永遠,情緒有所動搖也不足為奇。
「這、這個嘛,你也不必太緊張啦。我這個外行人實在沒資格說什麼自以為是的話,不過那隻是初選吧?我真的不覺得你會在那種門檻被刷掉。」
沒錯。
即便她可能會在最後一、兩關遭到淘汰,但我還是不認為她會在這麼簡單的選拔中落敗,畢竟她的聲音和演技我已經聽過不少次了,經過琢磨的她必定能發出鑽石般的光輝。
我相信,永遠絕不會輕易落敗。
「可是——」
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東加緩慢地搖搖頭,接著打開麥克風,
「不要太樂觀比較好,因為『sixteen』的選秀會不太一樣。」
「咦?」
「!」
我和永遠訝異地回頭一看,東加正以空著的手拄著她鮮少緊揪的眉間。
「甚至到了怪異的地步,難度提升太多了。」
「那個……」永遠說。
「那是什麼意思?」我問。
東加稍有遲疑,接著開口:
「好像是因為真弓小姐不在造成的。啊,這件事先不要亂說哦?尤其是對真弓小姐。」
「跟老姐有關?先、先等等!這又是怎麼回事?」
「某個有初選評審權的導演失控了,而且音響總監也不打算阻止,甚至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而這都是真弓小姐不在的緣故。」
「……導演?」
「對~早茂原導演雖然是個鬼才,不過也是業界中屬一屬二的奇人異士。」
冷汗不自覺地滑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想想看。」
東加語帶歎意地說:
「該在這部分做協調的真弓小姐一旦缺席,那個導演當然就像隻脫韁野馬般恣意妄為。搞不好啊,他就是怕真弓小姐出院回來插手,所以各角色的試音日才會突然提前呢……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
東加輕吐舌尖,不過我更在意其他問題。
「奇怪,你怎麼對初選的事情這麼清楚啊?」
「這個嘛。」
東加一派輕鬆地答道:
「因為我參加的亞梅莉雅試音初選隻是前幾天的事。」
「咦?」
我啞口無言,永遠也驚訝地捂著嘴。
真想不到!
竟然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這時東加關掉麥克風,回到往常麵無表情的樣子,望向遠方。
「當然。」
她擺出擠壓肌肉的姿勢。
「我過關了!」
「哦哦!」我和永遠忍不住大聲驚歎。
真想不到啊。
就各種層麵而言,這個叫法蘭索瓦的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之後,東加說自己還有夜間訓練要做,就開始準備出門。
「我大概明天中午才會回來。」
她回頭對永遠說:
「所以沒辦法看你表演了。」
接著將手重重地擺在永遠肩上。
「永遠,Goodluck!」
就這樣,東加高舉一條手臂大步走出玄關,沒留下其他益於通過初選的資訊,隻有——
「我想,每個角色的評分方式應該都不一樣,別事先做任何不必要的猜想或許比較好。」
我不由得同意東加的想法。要是永遠事前聽聞了什麼小道消息,可能會讓她在試音現場陷入混亂,無法發揮實力。
因此,東加的判斷應該沒錯。
於是她留下了我和永遠。
「……」
永遠不安地看著還留在她家的我,我則是回以爽朗的笑容。
「好!來鍛煉一下肌肉吧!」
永遠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老姐常問我,和永遠獨處時究竟都聊些什麼。
「沒什麼特別的啊?」我總是這麼回答。
「我沒有其他意思。我自認相當了解永遠,和她也很相處得來。」
在語氣轉折前,老姐擺出嚴肅表情。
「可是我完全沒辦法和她聊天超過十分鍾耶?」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不是不了解,永遠的確就是這麼木訥。我也常聊到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不言我不語。但我認為這絕對不是壞事,這樣也有這樣的好。與其用不著邊際的對話填補,我寧願選擇沉默。為了讓永遠明白我的想法,我總會刻意保持笑容,永遠也會放心地對我微微笑。
在我心中,那就像是個「OK」手勢。
嗯,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雖然我家老姐似乎不太能理解,不過那並不代表永遠拒絕交談。就是因為在意對方的感受,才會不知道該說什麼。「不希望對方誤解」的老實心態背後就是一顆纖細或是膽怯的心,而那就是形成永遠「寡言」性格的主因。
想必東加也很了解這點,甚至是唯一了解這點的聲優夥伴。
所以永遠才會對東加敞開心房。
而我也能自豪地說,永遠和我尚稱親近。換個角度,永遠就某方麵而言還算是個優秀的傾吐對象呢。
無論我聊什麼,她都會熱心地回複、思考,並且認真地附和。因此我和她聊天時,基本上還滿開心的。
不過今天……
「來!伏地挺身預備!」
我選擇和她一起運動來代替對話。
有種……
就是想這麼做的感覺,我實在說不上來。
「快快快!撐好撐好!」
我拍手催促永遠。說來可憐,她已經逐漸習慣陪我瞎搞,立刻七手八腳地跑到客廳趴下撐起身體。
「!」
這時,她才因為自己的反應訝異地睜大眼睛,但是我不打算給她思考的機會。
「很好~!來吧,一~二!」
「等——」
「一~二!」
「那個——」
「一~二。」
「為什麼……」
「永遠!一~二。」
「一、一……」
永遠照常被我牽著鼻子走,一邊喊著「一~二」一邊壓彎手臂,乖乖做起伏地挺身。
現在一看,她的手真的很細。
不對,不隻是手,襯衫下的腰間和伸出短裙的白皙美腿都好細好細。
啊、差點忘了說,永遠一旦換上居家服,就又變回那個灰樸樸的小鎮姑娘。
算了,這隻是題外話。
「一、一、一~」
她用力到整張臉都歪了,讓身體慢慢降下。
「一、一、一……」
可是降到最低點後卻抬不上來。
而且——
「一……」
她還不斷地喊著口令。
「一~二!」
當她如此大喊時肚子也貼上地板,害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什麼『一~二』啊,你根本沒做起來嘛!」
「可、可是……」
永遠氣喘籲籲地抬眼望著我。
帶著恨意。
「……」
她「唔~」地噘起嘴唇,看得我笑著說:
「仔細看哦,永遠同學!所謂的伏地挺身啊——」
我做好預備動作。
「就是要這樣子啦!」
我開始迅速確實地示範。
「看吧!一!二!三!四!五!很簡單吧?六!七!八!」
永遠先是吃驚地盯著我看,接著目光「咦~」地染上讚歎之色,最後站起身來。
「哦~」
她看得嘴都開了,還屈指計算我手臂打直彎折的次數,於是我隻好讓她繼續數下去。
在永遠麵前總是要表現一下。
好歹我在上高中之前還是個體育性社團的成員啊。
伏、伏地挺身一、兩百下隻是小……
對、對不起。
我唬爛的。
才做到八十下,我的手就痛到要抽筋了,但是我還是勉強做足一百下。
「怎、怎麼樣,很、很簡單吧?」
抖個不停的我站了起來。好、好痛哇。
痛到快死了啦!
還不斷抽搐著。
真、真的太勉強了啦!我不玩田徑已經很久了啦~可是表情依然定格在「微笑」上。
這就是男子漢的骨氣。
「!」
幸好,永遠毫不保留地露出尊敬的表情,小手拍呀拍的。這、這就算值得了吧?
一點點也好。
「你看。」
我盡力勾起永遠的興趣,跪著擺出伏地挺身的姿勢。
「這樣子就輕鬆多了吧?」
看過範例後,永遠也認真地模仿我跪下,開始伏地挺身……
「哦哦!不錯嘛,永遠!」
想不到永遠會這麼努力,有膝蓋輔助後連續做了十下。
「呼、哈!啊……」
永遠看似心滿意足地大口吐氣,用手直接拭去滑順額麵上的汗珠。
「很好!接下來是仰臥起坐!你行嗎,永遠?」
我笑著問。
「……」
她竟毅然決然地點了頭,好像鬥誌被點燃了似的。
很~好,就是這樣。
說到仰臥起坐——雖然每個人都知道,但是我還是想說。那是一種屈膝抱頭、臀部貼地,慢慢抬起放下上半身的運動。至於我為什麼會想說明這種事……
該說是老樣子嗎,她就隻有這點完全沒變,在該警戒的地方一點警戒心都沒有。她麵對我躺下後,竟直接彎起膝蓋,短裙底下的風光自然一覽無遺。
正確來說,她那略紅的腳跟、白嫩的小腿肚、細瘦卻充滿女性魅力的大腿曲線,還有淺藍色的內褲,都被我看個精光。
粉紅色的裙擺就像櫻花飄落般輕輕晃動著。
「?」
永遠保持仰臥起坐的姿勢,不解地望著我,好像認為我一定會替她按住腳踝一樣。
哪辦得到啊!
這種角度——
「你就用腳勾住沙發吧。」
於是我向她發出指示,並坐在她身旁。
「我要陪你一起做。」
「嗯!」
她似乎接受了我的借口,興高采烈地點點頭。
就這樣,我們開始做起仰臥起坐。
至少我也是個前短跑健將,還有機會參加縣運會呢。所以我對仰臥起坐還有點自信,不過永遠的表現也很驚人。
盡管她依然比我先用盡力氣,卻也連續做了五十二下。
和剛剛伏地挺身的成績相比,這的確很了不起吧?
做不到那麼多的男孩子還不少呢。
我的好友縑倉裕之助一定做不到二十下。
「~」
累得軟趴趴的永遠抱著肚子倚靠沙發,嫣紅的雙頰和直伸的雙腳都有種奇特的魅力。
對了。
她是個聲優。
演員。
要從腹部發聲的職業。說不定……
「你是不是平常就有在做仰臥起坐啊?」我試問。
「……」
永遠的眼撐出一條細縫,點點頭後再度闔上。
「每天。」
我驚歎地「哦哦!」了一聲。
「……隻是沒那麼多下。」
「真想不到。」
「剛起床和睡前。」
「……是哦。」
真是對不起永遠。
雖然這一路上時常能感受到她對聲優的熱情與才能,卻從未想過她私底下也會做這麼費力的體能鍛煉。
這方法雖然樸實,卻也是讓自己更上一層樓的必經之路。
「刮目相看囉。」
我自然而然地堆起笑容,忍不住伸手摸摸永遠的頭。
唔。
這真的隻是一時衝動。
「!」
想當然耳,永遠表情極為震驚,滿臉通紅。
對不起!
肌力訓練大致結束後,我提議來點有氧運動,便決定一邊看動畫一邊上下踏台。
「來點背景影片吧。」
說完,我就開始播放永遠的心靈支柱「轉生少女射手座」動畫DVD。一部讓家境複雜的永遠那時決心成為聲優的關鍵動畫作品。
現在畫麵上的,是較無爆點可言的日常搞笑橋段。
「……」
但永遠眼中仍含有一絲強烈光芒。
「……」
她「呼、呼」地輕聲吸吐、踩踏雙腳並死盯著畫麵。那就像是一道能驅散她心頭鬱悶的光,而她正朝光奔去。
「射手座之箭必將貫穿一切!」
「我絕不放棄!」
一來到戰鬥場景,我不禁和永遠一同說出重點台詞,使她轉頭對我嗬嗬地笑。
那真是張美妙的笑容。
她似乎已冷靜了不少。
「我該回去念書啦,還要準備考試呢。」
過癮地流流汗之後,我準備打道回府,永遠卻一把拉住我的衣擺,不安地看著我。
她臉上的汗水和剛剛流的好像不太一樣。
兩眼還明顯地遊移不定。
喂!
還以為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我歎了一聲說:
「你明天還要早起吧?」
「可、可是……」
「都流了那麼多汗,趕快去洗澡吧。」
「可、可是……」
「我也要回去衝涼啊。」
「那、那就在這裏……」
「什麼?真的可以嗎?那我會趁你泡澡時跑進浴室哦?然後大剌剌地洗澡,完全不遮哦?還會叉著腰哈哈大笑哦?」
「可、可是那樣!這個、那個!」
她以為我真的可能那樣做嗎?
別傻了!
「笨蛋,開玩笑的啦!」
「……」
「你、你為什麼瞪我?」
我又歎了口氣,兩隻手穩穩地按住永遠肩頭,直視她的雙眼。
「你絕不會在這種地方失敗的。」
「……」
「相信我嘛。我問你,剛剛那片射手座你看了多少次?」
永遠的眼神瞬時彷徨了起來。她用一臉不知為何要這麼問的表情回答道:
「數不清。」
「大概抓個數字呢?」
「兩百次以上……吧,記不清了。」
我咧嘴一笑。
「像你這種人啊,這世上絕對找不到第二個了啦。你知道嗎?我真的很佩服你耶!怎麼會有你這麼厲害的人啊。就算是完全沒看過動畫、不懂演戲的大外行也一定會被你嚇到,你就是有這種實力,所以區區初選是絕對難不倒你的啦!」
「……」
永遠沉默了一會兒,視線逐漸垂下。還以為她怎麼突然喪了氣,但其實不然。
她慢慢抬起頭說:
「……我沒辦法相信自己。我認為,有我這點程度能力的人一定到處都是,像我這種對動畫有特別情感的人也到處都是。像我這樣扭捏又軟弱的人,實力一定不強。」
「那個,永遠啊——」
「可是。」她又說。
「既然……你都這樣子說我了……」
她紅著臉頰,兩眼澤潤。
「也許,我真的能稍微……」
真的能稍微相信自己也說不定。
她低聲擠出最後一句話並補了聲「謝謝!」後一個鞠躬後跑進房裏。
這是怎樣?
這也太可愛了吧……
翌晨,我一如往常地在上學前打開永遠家大門,而她竟也奉上了她親手做的便當。她臉色不太好,有點黑眼圈,恐怕是失眠了一整晚。
狀況都那麼差了,還為我……
「……不好意思。」
我不知該謝些什麼,索性先道個歉。
「……沒什麼。」
永遠則是回以微笑。
「這樣我反而不會胡思亂想。」
並如此補充。
也許真是這樣吧。
不過,她為我下的苦心也總是讓我由衷地感佩。
「加油哦!」
我盡可能擺出毫不擔心的樣子,手搭上永遠的肩膀。
「別擔心~你一定能輕鬆過關的~」
「……」
永遠隻是自信缺缺地點了個頭,眼神一直在覺悟與不安之間徘徊不定。
到這地步,我也隻能先這麼半開玩笑似的為她打氣了。畢竟這次和豐國大哥的補考不同,無法全程陪伴。
其實我也不太放心,不過我相信她一定沒問題。
隻要她能全力以赴。
隻要辦得到這點,她就一定能過關。
問題就是……
即使踏進教室想專心上課,我的心還是會飄到今天就要試音的永遠,以及跑來找我、擁有麵臨生死關頭般冰冷眼神的神樂阪春香身上。
秋宮涼子害死她父親是什麼意思啊?
課堂上,我的耳朵不經意地捕捉到「我有著被神選中的恍惚與不安」這句話。現在上的是現代國文,不過老師似乎是稍微脫離了主線一下。那是太宰治引用法國詩人魏爾倫的詩句,據老師的講解,那是指當一個人感到上天賦予的使命時,雖會感到自負,也會對自己是否合適而感到不安。
雖不知老師為何會提起這句話,不過這倒是讓我聯想到永遠。
那家夥的確很不安啊。
我瞄了時鍾一眼,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半,永遠應該正為了準備而忙得不可開交。
「加油啊。」我呢喃著。
永遠,加油。
午休到了。
打開手機,就看到小舞傳來簡訊,是一封比平時還簡約許多的通知。
『「白銀少女」初選過關!那種莫名其妙的評分方式實在超傷腦筋的,幸好沒出差錯。』
哦哦!
那麼她就是繼東加之後第二人了。這還算是挺理所當然的吧,到現在我的確不曾擔心過東加和小舞。無論是局地戰還是總體戰,她們應該都能了無遺憾地發揮實力,我也無法想像她們示弱的樣子。
話說回來,「莫名其妙的評分方式」指的又是什麼啊?
原想回問,最後還是作罷,隻是簡短地回信。
『恭喜!雖然話說得有點早,不過等選秀會結束後就來辦慶功宴吧!』
『些些你~』(插花:惡意賣萌啊…)
她的回複讓我會心一笑。
整個上午的鬱悶仿佛都在這瞬間消散了似的。沒錯,永遠……和春香一定能通過初選的。
現在也隻能這麼想了!
「好,吃午餐吧。」
我「嗯」地點點頭,在桌上打開永遠為我做的便當,卻覺得少了些什麼。
「唔哦!裕之助不見了!」
我現在才發覺,總是陪我吃中餐的裕之助不在座位上。
現在想想,今天他的位子一直都空著。
「咦?」
這時,我斜前方座位的女同學們朝我轉過頭來。那是美人胚子半村同學、帶點傻勁的富波同學,以及有點難適應、一旦混熟後就把你當家人看的紀伊同學。
「這位老兄,我之前不是才跟你說過那個臭宅好像感冒請假了嗎!」
紀伊同學似乎頗為不悅地半閉著眼說。
這位紀伊同學也是個奇人,也許是對裕之助有點同類相斥(她的宅度也不輕),時常纏著裕之助,若無其事地開一些刺耳的玩笑,因此裕之助還滿受不了她的。
「咦?這樣啊?抱歉,我沒聽到……可是你怎麼會知道啊?」
「啊,用、用簡訊問的啦!」
聽我這麼問,她竟紅著臉這麼回答,其實她還是很關心朋友的嘛。個子小、長相柔和(就像那種頭圓圓的棒狀木偶)的富波同學吃吃笑著說:
「因為縑倉同學幾乎不會請假嘛,所以小紀才會那麼擔心吧。」
「誰、誰要擔心他啊!」
其實裕之助對富波同學有點意思。我能隱約感覺到,像這種讓人想保護的女生一定有很多地下仰慕者。話雖這麼說,她的個性可比她的外觀要可靠,也許還有更為堅強的一麵。坦白說,她比紀伊同學還要穩重。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啊?」
五官端正的半村同學朝我的便當盒瞄了一眼,接著提議,我也跟著附和。
「可以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我立刻將便當抱進女孩子堆裏,偶爾這樣也不壞嘛。半村同學也對我微微笑。
麵臨期末考的我理應立刻回家用功念書,但我並不打算這麼做。現在不太適合招朋引伴,所以我隻身跑進鬧區散心。
名古地先生接送永遠的時間已經到了,我一時興起,向裕之助發了封簡訊。
『聽說你感冒啦?還活著嗎?』
沒多久,回應就來了。
『……體溫又升高了,我快不行了。』
『活下去。』
這次我簡短地答複,卻沒有回音。
要考試了耶,不要緊吧?
看來他是出不了門了,就拿點課堂筆記去探望他吧。我不停想該怎麼探病,並踏進電玩中心。
最近我迷上了網路對戰型猜謎遊戲和節奏遊戲。猜謎遊戲是以戰國時代為背景,以並吞敵國為目的。國家內政會隨成績上升而改善,也能錄用更優秀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