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2章 「巨鳥」與無名女角(2 / 3)

我回到我和老姐住的家裏,一如往常地老姐還沒回家,真是的。

又要淩晨才回來嗎?

整晚熬夜不回家的可能性也蠻高的。

我開始擔心起老姐的身體狀況,也許買一些機能飲料擺在廚房會比較好。

我一麵這麼想,一麵打開客廳電燈。接著回房換上便衣,朝客廳沙發縱身一躍,開始翻閱期待已久的《Sixteen》第一集。

之後……我的表層意識一塊塊地剝落。

天啊。

這個……超讚的!

回神過來,新的一天已悄悄開跑,但是我仍放不下、離不開。衝進廁所解放積壓已久的尿意後,我將茶壺架上瓦斯爐、泡好紅茶,從食材櫃中拿出仙貝,但期間書不離手。

紅茶一杯接一杯,仙貝一片又一片。

我的雙眼不停在字裏行間徜徉。

不、不會吧。

完全上癮了。好看!真好看!

我已完全沉浸在深遂的字海中。哦!真是高手,竟能寫出如此吸引人的世界觀。也許打從小學時讀《魯賓遜漂流記》以來,我還沒有如此為書癡迷過!

真精彩。

忍不住想看續集。

急躁、興奮、雀躍。

唉唉,可別完結啊,這麼精彩的故事以後看不到怎麼辦啊!

會怎樣?

究竟會如何發展?

我不斷地翻頁,最後……

「唔哦~!」

在劇情最扣人心弦時,我翻過了第四集的最後一張紙。

「怎麼這樣~!這樣子理子不是死定了嗎!」

咦~?

騙人!

不要啦~我最愛的女角色竟然會被那種卑劣的陷阱害死(她的寫法讓我怎麼看都隻能這麼想)。

「咦~?」

哇哇哇!

我要看續集啦!

一刻都不想等!

明天一早,我就要上永遠家把剩下的通通借走!想到這兒,我才驚覺到客廳已一片光明,我連忙看看時鍾。

「五、五點了!?」

時針剛過五點不久。不會吧~?

我竟然看得那麼專心。

想到自己剛才廢寢忘食的模樣,心裏一陣錯愕,今天還要上學呢。

我到底在搞什麼啊……

倦怠感與疲勞旋即侵襲了我。

本想就此睡死在沙發上不走,但我硬是壓下自己的欲望,搖搖擺擺地爬回房裏打開電腦。有點東西非上網查個清楚不可。

不了結這樁心事,我也睡不好覺。逛了幾個網站、心裏有個底之後我爬上床,然而距離上課時間隻剩不到一小時。

有睡總比沒睡好,於是我乖乖躺平,瞬間失去意識……

沒多久,鬧鍾無情地將我挖醒……

因此我一整天都昏昏欲睡。盡管我屬於認真聽課的一群,但也失魂了好幾次。

不妙。

身體不聽使喚。

眼皮好沉好重。

要是一個不注意,就會跌入灰泥般的睡眠裏。

午休時分,我又和裕之助上屋頂吃便當。被濃烈睡意纏了整個上午的我,打了個猛烈的嗬欠。

今早起床時已在遲到邊緣,因此沒在永遠家逗留多久。

「抱歉!要遲到了,先走啦!」

「!」

我打開永遠家門如此大喊,接著聽見一陣噠噠聲。

「給你!」

永遠跑到門邊遞出便當盒,仿佛說著「再趕也不能忘了它」。此刻,我正半清醒地嚼著內容物。

「喂!你應該要吃得更享受一點啊!」

坐在一旁的裕之助教訓的是。對不起,永遠。但……

我仍借由吃個精光來報答永遠。

好滿足。

還是一樣美味。

永遠廚藝真好~

就這樣,我一點一滴地被周公拖走。

對廠。

好像有事想請教裕之助……

啥來著?

我繼續在夢中回想我的問題。

(啊,春香!我要向裕之助問春香的事!)

想起來時,我才驚覺早已過了放學時間,人都溜光了。今天在學校裏我始終昏昏沉沉、半夢半醒,平時二十四小時不睡都不會這麼疲倦呢。

恐怕,將這套曠世巨作卯起來狂讀的行為本身,對精神及肉體都會帶來極大負擔。

暢銷書的魔力實在太驚人了!

放學鍾響時,裕之助急著將預訂的遊戲抱回家,早已不見人影,隻好待會兒再找時間打電話問他。我拎起書包,走出校舍大門。

天空一片湛藍。

氣溫還會繼續上升吧。我頂著恍惚的腦袋朝校門邁進。

「喂~正午!」

在我隻差一步就跨越操場時,背後傳來聲音。

「喲。」

回頭一看,田徑隊的王牌野島像昨天一樣靦腆地站在我身後。

一身小麥色皮膚的他穿著短褲,身上的肌肉線條突出,卻不失柔韌。

「……哦。」

我納悶地回應。

不太對勁哦?

就像之前描述過的,野島不會刻意親近他人。他昨天對我打招呼已經夠稀奇了,現在還在練跑中叫住我。他昨天——

對我說了些什麼啊?

對了……

大概是「歡迎回到田徑隊」之類的吧。

傷腦筋,這樣我真的有點困擾。縱然我已做出結論,但聽他那麼說我還是很高興。

也許野島的美意也讓我有些自責。

為什麼?

因為我已將對田徑隊、對跑步的愛拋諸腦後,又怎麼好意思加入一群為了田徑奉獻一切的人之中呢?

然而想這麼多的我,簡直是個白癡。

他其實是有問題想問。

他滿臉通紅,雙眼微微吊高地問:

「那、那個,呃……」

吸口氣之後,他才將話說完。

「昨天那個女仆裝的女生,是你朋友嗎?」

我用死魚眼看著他。

搞了半天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臭家夥……

還以為你是個硬派體育少年咧!

「……原來你對小舞有意思啊?」

我低聲嘟噥。

「啊,不是啦,也談不上有沒有意思啦!那個,怎麼說呢……」

野島慌忙地辯解。

「……也難怪,小舞穿起女仆裝的確很可愛。不過我真的很意外呢!滿腦子田徑的你竟然有那種癖好。」

「你!亂、亂講!我、我才沒有咧!」

文武雙全的田徑隊超級王牌明顯地動搖了。

「……小舞?你說她叫做小舞?」

他恍然大悟地說。

「對,她叫做小舞。」

我賊眼獰笑。

哎,男生對異性感興趣也不是件壞事啦。

先別論男女進一步交往,若隻是想先從普通朋友開始,我隨時能替你介紹哦,老兄!

「!」

我想到這裏,野島的眼睛再度睜得老開。

而我又訝異地回頭一看。

那是……

「哦?哦~~!果然在這兒!喂~正午!」

名古地先生正笑容可掬地在校門口向我揮手,他似乎才剛從他背後那輛引擎蓋和保險杆等處,都印滿了動漫人物圖案的帥氣進口痛車走下來。

想起自己已接連兩天嚇跑野島、沭浴於放學及社團活動中的同學們的好奇目光,我不禁唏噓地坐進名古地先生的車。

「抱歉喲,臨時來接你。」

名古地先生突然內疚地道歉,接著啟動引擎,穩穩地驅車上路。

「沒關係。」

我短短回答。

昨天女仆造訪,今天痛車接送,我到底是哪門子的高中生呢?我不禁想。

「對了。」

我繼續問我想知道的事。

「呃,您會來接我,是因為……」

雖然我不太敢相信。

「豐國大哥嗎?」

老姐的上司、傳說中的名導豐國大哥找我這一介高中生究竟有何貴幹?

「哈哈哈,抱歉。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側目看著我說:

「他要我載你去陪他下將棋。要你信守承諾,和他一決勝負。」

「!」

我無言了。那個大叔是玩真的嗎?真是個不服輸的家夥……

「唉,真的很抱歉。」

名古地先生收起笑臉,再度道歉。

「我雖然也說你可能還有其他事要忙,也勸過他不要在大家忙著籌備『Sixteen』時急著下棋,但他卻開始大吵大鬧,說什麼都要見你。真拿他沒辦法~」

真想不到!

竟然連名古地先生也攔不住他!

「……和他打下的江山相比,他的個性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很傷腦筋。所以希望能請你稍微委屈一點,暫時陪他玩到開心為止。」

名古地先生的眼睛又轉過來。

「那對我們而言,可算是一個大忙。老實說,我們老大那麼中意你,陪他玩玩能替他抒解不少壓力呢。」

「……」

我稍作考慮。

「呃,這個……」

無所謂。其實我心裏有兩種矛盾的心情正在衝突,一是想和他保持一定距離,一是想和他保持一點點(真的一點點就好)接點。所以下個將棋真的沒什麼,可是……

我也有我的矜持。

「……難道是要我放水嗎?那我可——」

「啊。」

這點立刻遭到名古地先生否定。他左右甩著頭和沒握著方向盤的手說:

「不,絕對不行!絕對不能對他放水!」

「……」

「他一定會發現,而且永遠對你失去興趣。」

名古地先生擔心地說。

(呃。)

我心裏有點複雜。

(其實我是無所謂啦~)

既然不用放水,那我就放心當保姆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一定會把豐國大哥打得落花流水!」

我拍拍胸脯大笑。

「……哎呀,你真的很特別呢。很好很好。」

名古地先生苦笑著說。

之後,我們仍隨性地聊個沒完。

我的睡意散得差不多了,開始向名古地先生回報自己發現《Sixteen》有多麼精彩,而他也熱烈回應。

「真的很好看吧?嗯?角色們栩栩如生,世界觀也很驚人。最棒的就是角色了!多變的人物風格實在很吸引人。」

「就是啊,永遠也說角色不分男女都很有魅力,我也開始體會到迷上一個角色是什麼感覺了耶。」

「哦,那真是太好了!恭喜!那你有特別喜歡哪個女性角色嗎?」

「有啊。」

我肯定地回答。名古地先生陶然地說:

「就是說啊,小雪真是太棒了~」

我愣了一下。

「我是指理子。」

「……」

這時我們的對話有段難以言喻的空白。名古地先生瞄了我一眼,我從來沒看過他對我的眼神如此冰冷。

咦,怎麼啦?

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名古地先生對牛彈琴地一臉哀怨,仿佛寫著「真是看走眼了,唉唉唉」。

「……『無色殺戮者』理子?雖然理子的確不錯,但是真要挑一個的話還是會選小雪吧?」

「小雪是很可愛啦。」

「……是很可愛?」

「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倒不如說比較像妹妹吧。我應該比較喜歡理子那種冰山美人。」

「……那……」

名古地先生的音調變得又低又尖銳。

「你覺得理子和小雪哪個像女主角?我就直接說吧,她們不是對辻井遠矢都有點意思嗎?」

「咦,是哦?我還以為理子和他沒交集呢。」

「啊,那你隻看到第四集囉?這也難怪。在他們相遇之後呢,理子就一點一滴地被遠矢吸引,最後幾乎演變成三角關係。」

「是哦~」

我驚歎地說。

雖然我也不懂自己在高興什麼,但那真是好消息。

「原來理子會愛上他啊。」

「對~沒錯……不要臉。」

「咦?」

「沒事沒事。那我再問你,你認為最後誰會和遠矢在一起呢?你知道的,遠矢在眾多男角色裏最接近男主角嘛。」

「嗯~」

我低吟一聲。

「應該是理子吧?小雪配遠矢感覺太理所當然了。嗯,理子和遠矢比較像是並肩作戰的夥伴,嗯。」

我期待地描述己願。

「所以我希望是理子~」

我看向名古地先生,卻嚇了一跳。

「……」

他將臉頰吹得好漲!漲到不能再漲!

慘、慘了!

我趕緊改口:

「啊,可、可是,要選女主角的話就非小雪莫屬了吧?嗯,小雪好可愛哦!真的好可愛!」

名古地先生河豚般的雙頰這才恢複原狀。

「真的嗎?」

他的笑容又回來了。

「也對,小雪真的好可愛喲。」

「就、就是說啊!」

我用手背自然地拭去額頭上的汗水,在心底偷偷歎氣和吐槽。

(虧你老是把豐國大哥當小孩子看,自己也半斤八兩嘛!)

我似乎有點明白,這個人對《Sixteen》的愛真~的是無窮無盡,也是真心地喜歡一個角色,好惡間的差距也極為巨大。

啊,原來如此。

就是因為這點,讓這麼一個能幹的人無法順利地製作動畫。我開始有點同情他。

對一個角色太過癡迷,以致於看不見其他人物而無法做出好作品,簡直像戀愛一樣!

說到《Sixteen》,我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對了。」

我問。

「蘇·茵是什麼樣的人物呢?我看到現在都沒看過這個名字。」

「蘇·茵?喔喔。」

名古地先生笑著回答我,看來她是被歸屬於被喜愛的一群。

「比起遠矢和理子,她和遠音等人的交流應該比較多吧。她是遠古始祖惡魔克雷普尼爾斯的直係子孫……也有不少讀者認為她就是惡魔本身,總之是一個充滿謎團的角色。而且突然登場的她還擁有最高等級的能力。」

「個性呢?」

「個性?這個嘛,簡單來說就是天性本惡,不過偶爾也有怕寂寞或溫柔的一麵,像個任性的天真小孩。她獨自活了一千多年,擁有壓倒性的力量及自尊,是個很特殊的角色。同時擁有殘酷、溫柔、堅定、好強、孩子氣,以及對永生的厭倦。」

「這樣啊……好像是個很難演的角色嘛?」

「就是啊。」

我想了想。

「所以春香才……」

我不太明白。

春香是因為這個角色表現領域廣、難度高,才會如此選擇嗎?

想到這兒,我在心裏搖搖頭。

不,不對,不可能。

因為……

急欲接受挑戰的人絕不會一臉陰沉。

她的臉,似乎留有某種悔恨。

我朝名古地先生看了一眼。

「那個,春香她……」

「嗯?」

「春香她好像想要配那個角色耶。」

我直截了當地問:

「那是為什麼呢?」

名古地先生的雙肩抽動了一下。

「……」

一陣沉默。

「……雖然我隻看過《Sixteen》前四集,但是春香絕對比較適合遠音吧?」

遠音在角色數一數二多的《Sixteen》中,和辻井遠矢(他們完全沒見過麵,也不知道自己是親兄妹)一樣,個性率直、表裏如一。

春香的傳統女主角係聲線必定能大放光明,為略顯陰暗的世界觀帶來一股清風。

不隻我(雖然我對她的聲音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今早我仍上過影音分享網站確認春香的聲音)這麼想,縑倉裕之助也如此預測,相信春香本人和總經紀人名古地先生也必定會如此判斷。

所以那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春香會放棄那麼適合自己的角色,反而想扮演蘇·茵呢?

「……」

名古地先生以苦笑作答。

隻是毫無笑意。

「……你啊。」

他歎了口氣。

「真的老愛正麵對決呢。」

「……」

我不予否定。

「這個嘛……」

名古地先生開始對我……或許該說是對自己喃喃地說:

「春香的確比較適合遠音,而不是蘇·茵。我想不管是我、書迷還是製作人員,每個人都會這麼想,甚至於她本人。也許我的想法有些天真,但我不想否定春香的抉擇,也不想強迫她改變。我希望她改選遠音時,是因為真正了解到自己不該選蘇·茵。」

「……」

「可惜現在還辦不到,她身上有某種枷鎖。」

什麼?

「不會錯的。」

名古地先生哀傷地說。

我相信那不會持續太久,我能保護她的日子已經……」

他的話隻說到一半,看來春香身上發生的事不太樂觀……

「……哈哈。」

名古地先生看了我一眼。

「我有個問題……春香放棄遠音選擇蘇·茵的事,你是聽誰說的?」

「呃,是春香親口說的。」

「這樣啊……」

聽了我的答案,名古地先生低語幾聲、陷入沉默,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不再開口。

「那就有勞你啦。我想豐國大哥應該就在休息室……就是上次和澤村老師他們聊天的地方。」

在曾經來過的錄音室前停車後,名古地先生對我說道。奇怪,名古地先生不一起來啊?

他抱歉地笑著說:

「對不起,我還有其他事……要趕快帶剛才聊的那個人去拍照呢。」

剛才聊的?

春香?

「豐國大哥就交給你照顧啦。」

「好的。」

我一邊微笑一邊準備下車。

「啊,正午。」

「咦?怎麼了嗎?」

「那個,關於春香……」

名古地先生似乎苦惱了幾秒,但最後出口的隻是——

「沒事,別在意。」

這句話而已。

「那我走囉。」

我明白久留無益,便速速下車。關上門之前,我輕輕點頭道別。

「……嗯。」

直到最後,名古地先生的表情仍難以言喻。

自動門滑開時,我將視線轉往沙發,想看看澤村老師是不是又賴在那兒,幸虧沒有。也許是截稿日迫在眉睫,沒時間來錄音室參觀了吧。

不過,還真是不可思議。

那個怪怪女竟能創造出無數個活潑生動的角色。貌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她,描繪出的角色幾乎都一本正經。

嗯~

作者還真是神奇……

我進門後左轉,來到上次澤村老師和責編佐藤坐的地方。

與其說這裏是休息室,不如說是休息廳。

不過這裏一個人也沒有,於是我向路過的長發年輕男性詢問:

「不好意思,請問豐國大哥……在這間錄音室裏嗎?」

「啊嗯?」

那名一副學生樣的年輕男子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哪位?」

「?」

我納悶地問:

「豐國大哥……就是豐國如意啊。」

「不是啦。」

長發男極為傲慢地回答:

「我是問你是誰?你怎麼可以隨便進來呢?你想當聲優嗎?」

啊就不是啊。

我不是說我找豐國先生了嗎!?

我在心中模仿他的語氣回嘴,但表麵上仍是和顏……不,是和~顏~悅~色~地回答。

「啊、抱歉,我是花澤真弓的弟弟。」

但是他依然沒報上自己的名號。

「啊~知道了知道了。」

男子輕歎一聲並聳聳肩。

「真弓小姐的弟弟啊,就是來下將棋的囉?」

他不屑地看著我。

「你先等等,豐國大哥正在隔音間裏。」

「那我——」

「叫你等是聽不懂啊?」

我開始火大了。這是怎樣?

他到底在囂張什麼?就算我是個穿著製服的高中生,他也沒大我幾歲啊!

臉上還有痘疤咧!

憑那副尊容還敢戴那麼招搖的耳環,真是不搭到極點!

我心裏咒罵個不停。

「……真是的。」

男子對我淺笑後轉身就走,並細碎嘟噥。

「忙都忙死了……還給人添麻煩。」

嘎吱。

我氣得咬牙切齒。你以為我想來啊!

拳頭雖已緊握,但我還是忍住了那口氣。

算了,假如我真的如名古地先生所言,被豐國大哥特別賞識(我是看不出來啦),也難免會有人如此反應。確定男子的背影消失不見後,我一屁股坐上沙發。

「沒辦法。」

我歎口氣。

「等就等吧。」

幸好我不用愁沒東西殺時間,《Sixteen》一到七集就排在桌子上。也許是參考資料。

我不禁咧嘴一笑。

哎呀,想不到能在這裏遇上《Sixteen》。

還以為回家前都看不到續集呢……第四集是以我最愛的理子的「死亡」場景作結,讓我恨不得趕快翻開下一本!

這實在太巧了。

我急忙從一整排《Sixteen》中抽出第五集,準備讀個過癮。

精彩!

這部作品真是精彩絕倫!

越來越亢奮的我,逐漸徜徉在劇情之海中。

第四集結尾時,與理子長期並肩作戰的勢力竟背叛了她,讓她身陷卑劣陷阱,沐浴在火炎魔法的集中轟炸之中。但是回想起來,名古地先生告訴我「理子將對遠矢產生情愫」,這就代表理子大難不死。雖然被泄漏那麼點劇情,但第五集濃密刺激的鋪陳,還是讓我絲毫不以為意。

不知是否是因為我偏愛的角色(理子)表現突出,讓我覺得這一本比之前的更為出色。

事實上,澤村老師寫第五集時文思似乎特別順暢。雖然理子僥幸逃過烈焰陷阱,但也精疲力竭、身負重傷。而在千均一發之際伸出援手的,正是辻井遠矢。他過去都是在另一條劇情線上,追逐操使惡魔力的恐怖分子「青炎魔術師」亞言景太郎。遠矢和理子在這集之前各走各路,雖然有時會間接聽到彼此的名字、有時擦身而過,但基本上毫無接點,想不到這時會相遇得如此必然。

「真有你的。」

我忍不住驚歎,周全的伏筆安排真教人拍案。

在遠矢看護理子的期間,兩人距離逐漸縮短。小雪心裏雖不是滋味,但仍靜靜地看在眼裏。

然而,理子在第二集時殺害了相當於遠矢的導師的人物,也無法向遠矢吐實,第五集就在如此糾葛下層開序幕。

嗯……他們以後會如何發展呢?

實在令人好奇。

最後,小雪發現理子的秘密而掙紮著是否該告訴遠矢時,第五集也宣告結束。

哇啊!

到、到底會如何演變呢?

不僅是理子和遠矢,在第五集中每個人都抱著各自的思慮行動。在這集中,伴隨壓倒性絢麗寒冰魔法登場的黑衣魔女蘇·茵,給我的印象最為深刻。

遠音想獨自了結戰鬥,不停犧牲自己以使用「罪孽之戒」。蘇·茵先是出手搭救,但下一秒又宣判她的死期。蘇·茵是寬厚還是刻薄?是不願見死不救,還是單純想嘲弄遠音?個性令人難以捉摸。

同時她也可愛地教人無法厭惡。

開心地享受歐式自助餐或是被青蛙嚇壞的場景等,都在表現出她是個可愛的少女。但在數頁之後又一改態度,將數名強力的長老一舉冰凍。

蘇·茵就是這麼一個迷人又可怕的神秘魔法師。

看完第五集之後(手表指出我已埋首書中將近一個半小時),我深信一個事實。

春香絕對不該選擇蘇·茵。

這並不是說她辦不到。我並不是名古地先生,無法正確判斷她的能力,但從一名觀眾的角度,我認為春香絕對更適合遠音。

意誌堅決、倔強、青澀、清純、溫柔。就我對春香有限的認識而言,構成遠音的所有要素都完美地呼應她的演技。

閱讀過程中,我將春香的聲音套進遠音每一句話。春香的聲音的確很適合遠音的清爽風格。

闔上書時我歎了口氣,往椅背靠去。

專心看書果然頗費心神,我下意識地掏出手機。今天早上我傳了封郵件給春香,至今仍無回應。

平時她一定會立刻回個一大串,再附上幾個表情符號呢。

我恍惚地將春香過去傳給我的郵件全部看過一遍。

我所認識的春香……究竟是哪種女孩呢?

仔細想想,也許除了她清純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堅強的心之外,我對她一無所知。為何當上聲優、為何會走上這條路、平時心裏想著什麼……

眼中看的是什麼。

『你怎麼會想幫永遠啊,你們不是競爭對手嗎?』

我不禁想起前些日子我對春香問的話。

『為了讓自己達到前所未有的境界,我需要新島永遠的刺激。』

她的回答究竟有何涵義呢?

「需要永遠」。

這部分我懂。我還在田徑隊時,也許要對手相互競爭砥礪,才能翻過獨自無法跨越的障礙。除運動之外,我相信任何希望自己不斷進步的人都有同感。

那麼,春香期望自己達到的「境界」又是指什麼呢?

當時我隻聽得出各字句的字麵意義,並未多加留心。但現在,我卻怎麼都推敲不出春香當時的心境。

為什麼她會避開遠音,想以蘇·茵來參加選秀會呢?有什麼是遠音沒有,但是蘇·茵有的呢?

角色難度?

若比較出場數,或是誰較為接近女主角,無疑是遠音勝出。

很明顯地,遠音的角色立於整篇故事的中心。

那春香為何要選蘇·茵呢……

我的思考陷入回圈,毫無頭緒。

「哎呀?」

柔柔的笑聲輕搔我的耳朵。

「又見麵了呢。」

一道甜美的電流竄過背脊,讓我猛然抬頭。

「嘿咻~~」

一名女子嬌滴滴地在我麵前坐下。

強烈的震撼使我動彈不得,仿佛全身汗毛都倒豎起來。

聲優界的女神,萬人稱頌、實至名歸的頂尖高手……

我發現「完美無瑕的天使」秋宮涼子的出現,使我的身心都為之凍結。

「~~~~」

我心裏亂成一團,身體嚇得僵直。

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這還用問嗎!我自問自答。

這裏是替動畫角色配音的錄音室,她來這裏工作是理所當然,我的出現才是異常。

不過………

我輕聲呻吟。

她的美貌依然脫俗。

柔順的長發、明豔的嘴唇、標致的杏眼、細長的睫毛、難以置信的白皙臉頰。

「嗯哼~~」

她輕哼著歌,玉指在類似劇本的冊子上遊走。她的膝頭在清爽的白洋裝下整齊並攏,氣質非凡。

她就在我眼前兩公尺處,而我也掃視過她全身,但還是覺得這一切不太現實!

「……」

秋宮涼子見我一臉愕然,微微歪了歪頭。

「今天你是來找姐姐,還是豐國大哥啊?」

「……」

我愣著沒說話。秋宮涼子眨眨眼睛,輕聲細笑。這時,我的血液終於衝上腦袋,將我的臉染個通紅。

慘了!

我竟然恍神了!

秋宮涼子竟讓我看傻了眼!

「呃,那個……」

過了一會兒,我才理解她說的話。

「咦?啊,原、原來您認識……呃……」

我?

「我姐姐?」

「嗯,認識啊~~」

女神的聲音美得令人陶醉。她微笑地說:

「你是真弓小姐的弟弟沒錯吧?豐國大哥和名古地先生有提過。」

抑揚頓挫堪稱完美,發音井然有序,那神奇的口吻真教人入迷。哇……她實在好驚人。

「雖然豐國大哥很想下棋,可是沒人想和他下。大家都下怕了,連我也躲著他呢。」

說完,她輕吐出紅潤的舌頭。

仿佛說著「非常抱歉」。

真的好可愛……

「所以呢……」

「咦?」

「請你別太勉強自己,適可而止哦?」

「啊,好的!」

我不自覺拉高了聲音。真奇怪,我對美女或可愛女生的免疫力應該不差啊。

也許她已經超越了那種層次……光是看著她就覺得呼吸困難。

「啊,《Sixteen》。」

天使的視線移向擺在我身邊的書。她微笑地說:

「這個,有種正中紅心的感覺對吧!」

?

其實我聽不懂。秋宮涼子握著拳說:

「還很強烈呢~~」

?

我聽得一頭霧水。那是什麼意思啊?

哎,想必是「很精彩」、「應該會很賣座」之類的意思吧……

「蘇·茵。」

「咦?」

「我想試音的角色啦。要是成功了,一定能配得很開心。」

秋宮涼子眯起眼嗬嗬笑著,似乎真的很高興。

「秋宮小姐~麻煩一下!」

這時工作人員的呼喊從遠方傳來。

「啊,好的~?」

她回應道。

「再見。」

接著輕輕站起,經過我身旁回到隔音間,同時引來一陣清涼甘甜的芬芳。

一段時間以後,我才用力吐出憋在胸中已久的氣。

看來我快要成為她的粉絲了……竟然還記得我……

我突然有種全身爬滿螞蟻的感覺。

該不會!?

所有的思緒這時凝結成一點,我急忙回頭。

「!」

但秋宮涼子的身影早已不在這裏。

難道……春香是為了她、也因為她的選擇,才會以蘇·茵為目標?天啊,原來如此!

「春香!」

我忍不住喊出她的名字。

假如她的目的並不是蘇·茵這個角色,而是為了即將參選該角色的人,那麼一切都能獲得解釋。

「……等等,不會吧!」

我身子微微一顫。

春香……想以聲優女神秋宮涼子為目標?

「哦~小老弟!久等久等。唉~高山也真是的,小老弟來了也不早點說!不過也好,工作告一段落囉!」

在我呆坐時,一旁傳來豐國大哥的聲音。他輕巧地踏著小跳步來到我身邊,將棋盤擺在我麵前。

「來,我們來下將棋吧!」

他的笑聲真是純真。

「……」

「嗯?小老弟,你怎麼啦?」

直到豐國大哥不解地出聲問話前,我都默默不語。各種思緒在腦中錯縱的我,開口說的竟是——

「請、請問,豐國大哥,秋宮涼子正在這所錄音室裏吧?她正在錄音嗎?方便的話,能否給我個機會參觀參觀呢?」

「……」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何會如此要求。

「在下棋前,請務必讓我參觀一下!」

我低頭請托。

幾秒後。

「好啊。」

豐國大哥突然咧嘴一笑,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多說,起身就走留下困惑的我。

「啊,麻煩您了!」

我將那認定為「請跟我來」,連忙跟上他的腳步,並打開鄰近的隔音間厚重門板、進入房裏。秋宮涼子就站在玻璃窗後,看到我和豐國大哥便嫣然一笑。

曾見過幾次麵的女性音響總監,就坐在隔音間的最前排。

「涼子,我們開始吧?」

她心無旁騖地下達指示。

「好的~」

秋宮涼子輕聲回應。下個瞬間——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徹也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

台詞潺潺流出。

我僵住了。

『就這樣,最後的夏天開始倒數。』

真是內斂。

她的演技內斂沉穩。少女的綿長獨白正說明著情境,但那獨白卻在我眼前形成一幅清晰的夏日風情。蟬聲、潔白病房、床單、睡衣少年、小麥膚色少女、清涼飲料。

兩人共乘腳踏車,星星在夜空中眨眼。

在沙灘愉快地呼喊,以及在下個瞬間取而代之的黑幕。

秋宮涼子並無特別使勁,玻璃窗後的她表情安穩。

為何我的身子會不停顫抖呢?

她明明隻是極其自然地笑著說話而已,竟讓少女的深沉哀愁感染了我。以前,我也曾被永遠的演技震懾過。

回想起來,當時永遠是將「尊貴高潔」的女皇「尊貴高潔」地表現出來。她驚人的演技確實足以撼動人心。

那麼秋宮涼子呢?

『請你等我。我一直有些話不敢對你說。請你……等等我……好嗎,徹也?』

她正以「柔和的微笑」來表現完全相反的離別失落與心痛之情。

「……原來還能這樣。」

感歎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徹也!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有好多話沒說,你知不知道!再陪我出門!再帶我去看海啊!』

下一刻,壓抑的情感一口氣爆發。

『原來你都在騙我!』

秋宮涼子左右甩頭,身體隨之晃動。

她的手似乎想抓住些什麼,在空中激烈地掙紮揮舞。

『不是約好了嗎!原來你……都在騙我——!』

靜與動瞬間反轉,我看得啞口無言,爆炸性的能量使我的靈魂搖撼不止。

我從來不知道,聲音也能帶來如此沉重的物理衝擊……

我發現我的意識已經朦朧、飄遠。真想繼續聽下去,但似乎會越聽越入迷,最後不知被牽往何方。

她的聲音輕易地顛覆了我的各種認知。

看來,「靜」也好、「動」也好,都無人能出其右。

不僅是「靜」的寬廣,連「動」的振幅都有永遠無法比擬的破壞力。

「完美無瑕的天使」果然名符其實……

之後發生的事我已記不清,隻知道秋宮涼子的傑出表現使我深深癡迷,無話可說。

之後,失了一大半魂的我依約和豐國大哥下棋,但依然一敗未嚐(再次強調,不是我強,而是他弱得異常)。

「夠了!今天就下到這兒吧!」

豐國大哥以這句話作結後,我相繼搭乘公車和電車回家。途中,我的心一直懸在空中靜不下來。秋宮涼子在我眼前展現的演技仿佛吞噬了我的魂,讓我的身心都浮浮的。

不知是否因為如此,我毫無顧慮地打開永遠家門大喊:

「永遠,我回來了!有準備晚飯嗎?」

要是沒晚餐,喝杯茶消除疲勞也好。

我一派輕鬆地旋開客廳門把,卻當場凝固。

裏頭的永遠也跟著凝固。

她正在穿泳裝。

半裸。

呃……舉個例子形容一下好了。

她穿衣的方式跟小孩子完~全沒兩樣,簡直像是剛被暴風刮走全身衣物。綴有滾邊的水藍色連身泳裝已掛在身上,但是先前穿的衣服還沒脫完。

若要進一步描述,她脫下的裙子,還有……夾、夾在裏麵的是內褲嗎?

總之那些布團落地後仍掛在她腳邊,就像個仍不識羞恥心的幼童在海水浴場拿條浴巾遮著就換起泳裝那樣。

「……」

「……」

我和永遠都僵在原地。她的下半身已有衣物包覆所以還好,問題是上半身。

她正在將泳裝往上拉,沒脫完的T恤還掛在脖子上,兩隻手勉強遮著她白皙瘦弱的裸露部位。

她的小手蓋在那柔軟的小丘上,剛好遮住重點部位,不過仍露出大半柔緩滑順的曲線。

該怎麼說呢。

好性感。

「……」

我開始飆冷汗。

「……」

永遠兩眼瞪大,一動也不動。

「那個……」

我的喉嚨終於擠出聲音。

「這個……」

到底該怎麼說呢。

是說……

她的皮膚真的好白……啊,不對!

「那個,對、對不起。」

我道了歉,但眼睛還是別不開(要是我別開視線,很可能會引起某種大爆炸!)。

「那……我走囉。」

說完,我慢慢倒退。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時,永遠以無法置信的音量哀嚎。

以下畫麵在眨眼間完成真:永遠猛然蹲下用手包覆全身,東加從深處房間衝向不知所措的我。

「吼~!打擾淑女更衣的人最差勁了!討厭!」

立刻看清現狀的東加抓住我的後衣領,將我扔出客廳。隔著門板,能感覺到裏頭的人正七手八腳地換裝。

「……色狼!」

沒多久,永遠鼓頰含淚地將頭伸出門縫抬眼瞪我。

「好啦,泳裝時間還要繼續,男賓止步!」

東加將我趕出永遠家,無權反抗的我隻能不停地低頭道歉。

「對不起啦,永遠!真的很抱歉!」

我一路道著歉逃回家裏,在自家客廳沙發坐下、深深歎氣。

「啊~!」

我抱頭呻吟。

這實在是太糗了,反省!

大反省!

明天一定要向永遠賠罪。

可是,想不到她的胸部……

「~~~~!」

我用力甩頭,想把煩惱甩光。

不可以!不準再想!

我開始打禪。雙掌交疊,嘴裏胡亂念經。

「喝!喝!」

接著對自己大喊。旁人看來也許像個白癡,但我可是很正經的。

「哇!哇!」

慘了。

我的眼前滿是半裸的永遠啊~~~~!

此時,一通電話拯救了狼狽的我。看到畫麵顯示老姐來電,我趕緊接通手機。

「喂!老姐嗎?」

『啊,正午?』

老姐的聲音有種微妙的延遲。

『那個,今天我會晚點回去哦。』

話中似乎有些醉意,舌頭不太靈活。

「怎麼啦?老姐,你沒事吧?」

『啊~沒事沒事!隻是跟澤村老師他們稍微出征一下而已啦。』

出征?

什麼意思?

上哪兒去殺敵了嗎?

『哎喲,就是我們公司內部的開工宴之類的,製作動畫前工作人員聚在一起喝個幾杯囉。』

老姐邊笑邊說。原來他們管那個叫出征啊?不過……

「老姐,工作不要太拚哦,小心累壞身體。」

我忍不住擔心地勸諫。老姐工作認真歸認真,但是身體並沒有那麼強健。

『嗯,謝謝。』

老姐短短地發出感動的鼻音。

『哈哈,永遠和法蘭索瓦有好好相處嗎?最近我幾乎沒回家,不太清楚耶。』

「嗯~」

我不禁想起剛剛的景象,感到一陣良心譴責。

「這個嘛,看起來還蠻要好的吧?」

我想那的確是事實。她們相處得如此融洽,真教人意外。

「對了,老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

我有點掛意,但不知該怎麼問。

「東加她……是不是有點搞錯啦?就是她要教永遠的東西。」

女人味……

『哈哈哈哈。』

手機傳來老姐的幹笑。

『雖然我有時候也搞不懂她在想什麼啦。』

「沒關係嗎?」

『嗯,沒關係。至少就結果看起來沒問題。』

「?」

『其實東加還蠻有教育天份的。就結果而言,我希望永遠向她學的、希望永遠能強化的部分似乎都有所成長呢。』

雖然我不太明白,但老姐都這麼說了,那就這樣吧。

『來嘛~真弓姐!再喝再喝~』

『喂!別這樣啊,澤村老師!你的酒品也太差了吧!』

電話另一頭傳來其他男女的聲音,恐怕是屬於《Sixteen》的作者澤村霧生和責任編輯佐藤先生的。

和老姐對話時,背後一直傳來談笑喧鬧聲,看來他們喝得挺開心的。

『好吧,差不多就這樣,不聊了。』

老姐苦笑地說,而我——

「啊,老姐。」

我忍不住叫住她。

『……什麼事?』

老姐略微驚訝地問。

『怎麼啦?』

「嗯……」

我想了想。

「啊,其實沒事啦,隻是想說不要喝太多而已。」

老姐笑了笑。

『收到~我盡量控製啦,掰掰!』

說完,老姐便掛上電話。

我按下通話結束鈕,輕歎一聲。其實我還想多問一點春香的事……

隻是我不知該從何問起。

我將畫麵切換至郵件收件匣,但春香依然沒有回信。

「……她到底怎麼了呢?」

我望向一片漆黑的窗外,不自覺地喃喃自語。發現自己已餓了好一陣子後,朝廚房走去想開個冰箱看看。

「嗯?」

我在餐桌旁停下腳步。

「自己加熱,也有飯跟味噌湯。永遠。」

桌上有一張紙條,還有用保鮮膜封住的盤子和小碗。

「哦!」

剝開保鮮膜一看,的確令人食指大動。有淋上多蜜醬的漢堡排配高麗菜絲、番茄沙拉,小碗裏的是以醋味噌醬涼拌的節瓜和酪梨。廚房裏還有茄子味噌湯,電鍋裏也備有白飯,正在保溫。

「謝啦,永遠!」

看來她是看我沒準時回家,自己又還有得忙(特訓?),所以才會事先在我家準備晚餐。

這家夥……

我差點感動得落淚。

她真是個好女孩……

我立刻照字條(連寫字都一樣木訥……)指示,加熱菜肴盛起飯湯,開始吃晚餐。

「開動囉!」

轉眼間飯菜已被掃得精光。

「吃飽了!」

將餐具移到洗碗槽清潔後,我接著將客廳和自己房間簡單打掃、清理衛浴設備、啟動洗衣機,拿起拖把將走廊拖過一遍。

老姐工作繁忙,我至少得替她好好維持整潔。

流了點汗的我,在注滿熱水的浴缸裏稍作休息。昨天被《Sixteen》迷住,連洗澡都忘了呢。我將頭發及身體仔細清洗後離開浴室,刷刷牙吹吹頭發,回到廚房將紙盒裝牛奶倒入玻璃杯。

這時郵件收信聲冷不防地響起,使我心頭一怔。

我急忙跑向手機,拿起它看看是誰傳的信。

「……搞什麼啊?」

我失望地輕歎。那是縑倉裕之助傳來的無聊問題。

『明天上課時段改了嗎!?』

回信時,我想起自己的失落感,不禁苦笑。說也奇怪,以前我還覺得春香三天兩頭地傳信是種麻煩,還曾經認為聲優的工作蠻清閑的。

春香似乎都是在錄音的休息時間傳信給我,一天甚至高達四、五次,但現在……

隻不過是一天沒收到回信,一小段時間沒見過麵而已,竟然讓我掛念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