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2章 「巨鳥」與無名女角(3 / 3)

我拿著手機走向電視,想確認我對春香所抱持的疑惑。

「BLAZE」。

這是永遠的實質出道作,春香和小舞在其中也分飾重角。現在冷靜想想,我和這部動畫裏的聲優還真有緣。

我曾和永遠一起看完這一整部。

並不是因為我認識她們才出言誇獎。我認為這部動畫做得非常好,內容有趣、作畫品質也高。我昨天上網查春香的資料時,發現銷售量似乎不錯,除了小舞之外,永遠和春香的知名度都有所提升。

就永遠而言,「BLAZE」是她的出道作,直到現在也隻有在這部作品裏常規演出,所以得靠這部作品提高知名度也是難免。但意外的是,春香一路配音到「BLAZE」之前,都沒有獲得什麼比較特別的評價。

和別名「七色」,風格寬廣、演技穩健而一路受到好評的山川舞相形,有明顯的對比。

回想起來,裕之助最早是這麼說明春香的:

『實力與人氣都在攀升中,是個努力派。』

氣走的是正統女主角路線。』

我正準備重新觀看「BLAZE」DVD。上次是坐在永遠身邊看的,當時隻注意到永遠的聲音,現在想仔細觀察春香的演技。

當然我沒時間看完整部動畫,所以我隻挑選春香配音的「蕾歐諾拉」表現較多的集數。

結果……

我得到不少心得。

「哦~」

我越看越入迷,開始將小舞或永遠有所表現的集數也一並觀賞。

嗯,原來如此。我抱著新的問題回到房間,上網查詢秋宮涼子和東加配音的動畫,也逛了一些她們的同好網站或略微地下性的批評網站。

接著我轉往老姐的工作資料櫃,找出永遠、春香、小舞、秋宮涼子、東加的相關動畫DVD。

(老姐,借我一下喲,待會兒還你!)

由於尋獲不少片子,我在心中打聲招呼後又回到客廳去,並為了可能的長期抗戰衝了壺咖啡。我啜飲著馬克杯中的液體,將手邊的DVD放進播放器開始觀賞。

嗯嗯,原來如此。

之後,我不時回到房間上網,再回到客廳繼續看,最後忘了時間,回過神來……

「哇……天亮了。」

抬頭看看時鍾,已經早上五點。看來我已經連續熬夜兩天,但心中有種莫名的興奮。

我感到自己對永遠、春香和小舞等聲優有了稍微更深層的個人認識。

嗯。

聲音的演技好像能分成「動」、「靜」兩大類。我曾因永遠優秀的「動」深深感歎。具體而言,就像是義正詞嚴的女皇和怒斥暴走族的千金小姐那樣,一口氣飆高音量,打破先前建立的沉靜印象,帶有純淨的強烈力量。或者是在勃然大怒或錐心慟哭的場景,以聲音的抑揚頓挫引出驚人的共鳴感。這叫做什麼呢?

聲音的爆發力嗎?

這部分是永遠的拿手項目。

看了不少動畫後,發現在這方麵能與永遠較勁的人寥寥可數。被老姐評為天才,果然當之無愧。相較於「動」的精彩表現,另一個課題「靜」就顯得差強人意,比起其他聲優短了數截。

即便我私心替她加分,但是事實擺在眼前。

至於「靜」的演技,像今天秋宮涼子以平淡口吻來表現深厚情感就是其中之一。倘若「動」展現的是高度及震度,那麼「靜」就是深度和寬度。也許我形容得不太恰當,但那是較為「成熟」的演技。

除秋宮涼子外,小舞和東加也有兩把刷子。小舞我還能想像,不過東加精湛的「靜」真的令我震驚。在東加演出的魔法少女係動畫中,某集她親愛的爺爺過世,在最後一慕她淡淡地向天空獨白,讓我不自覺地紅了眼眶。(插花:魔法少女……-=)

「東加好棒!」

盡管畫麵中的魔法少女忍住淚水強顏歡笑,我仍止不住心中的讚歎。不僅是演技,她甜美可愛的聲音也帶給我二度衝擊。

原來如此,跨足聲優及職業摔角並不是為了炒作話題,她在兩方麵都擁有堅強實力。

『太有才華也是一種困擾。』

她親口說過的這句話竟是鐵錚錚的事實。東加真的不簡單!

若將小舞與東加相比,東加較善於「動」,而小舞偏向「靜」;東加聲音甜,小舞較輕柔;東加專於年輕角色,小舞則是全能型,老少皆可。總歸來看,也許小舞略勝東加。

話雖如此,兩人在「動靜」上都有充分實力,因此她們和拙於「靜」的永遠相差甚巨。

與春香的差距也不小。

春香她……

說來可惜,在演技項目上硬是差了小舞和東加一步。盡管我這個外行人乍聽之下說不出什麼精湛見解,觀看動畫時也幾乎沒注意到什麼……

不過嚴格說來,春香和她們仍有差異,而且不是像永遠那樣「動靜」間的極度不平衡。單就「動」而言,永遠還能遙勝小舞和東加,那麼問題來了。

春香的武器又是什麼?

這並非是我個人主觀,而是參考過各大網站後得出的結論,應該不會錯。

那就是「嗓音」。

前陣子縑倉裕之助舉出了聲優必備五要素,「嗓音」列於其中之一。春香的聲音有種獨特的清澄韻味,是永遠、小舞和東加都沒有的。

我不太會形容,她的聲音有種微微的引力,宛如秋空下鑽過林蔭的陽光般純淨恬淡。堅強率直的角色交到春香手上,更能彰顯其特色。

(這就是典型的女主角聲線嗎……)

我順手播起秋宮涼子演出的布袋戲DvD,這部戲曾在公共電視台上播映過。她飾演的是一名清純少女,戀情在指腹為婚的商人之子和粗野劍客間搖擺不定。但最近她不太涉獵這類傳統女主角。

(好、好厲害!)

她那超水準的高明演技使我不禁暗自驚歎。聲音富有特征,悅耳易記,任何情緒波動都絕不放過,展現至最大極限。毋庸置疑地,秋宮涼子在「動」超越永遠,「靜」又淩駕小舞和東加,無懈可擊。

(這就是完美無瑕嗎……她真的很可怕。)

感歎之餘,我驚覺到某件事,立刻改播春香出演的「BLAZE」。

(!)

再換成布袋戲。

(難道……)

我連忙重複上一套動作。

BLAZE。

布袋戲。

「……」

果然沒錯……

「怎麼會這樣?」

我疑惑著。

(好像啊。)

兩人的聲音極為相似。

她們聲音的性質當然是全然不同。雖然我對聲優的研究還不夠深入,但是秋宮涼子飾演那類內心堅強的清純角色時,就能輕易發現她們倆極為相似。隻是相似的部分不甚具體,而是印象。

在她們的聲音深處有某部分極為相似。

我開始沉思。那印象究竟是什麼,到底感受到了什麼。

「……為什麼?」

我能想像出幾點,但猜不透原因。

「……啊?」

苦惱著的我無心地站起身來望向窗外,卻因此傻在原地。客廳窗戶麵向道路,能看到稍遠處的街角,而身穿運動服的永遠正在那兒蹣跚地跑著。

(嗯?嗯~~~~?)

同樣穿著運動服的東加就跟在永遠背後。

「~&%$$$#」

她輕鬆地原地踏步,拿著擴音器不知對永遠喊著些什麼。

「!」

永遠聞聲立刻緊握雙手,繼續搖搖晃晃地向前邁進。東加雖然高大,但腳步卻驚人地輕盈,一路追隨永遠而去。兩人就此跑進朝霧中,消失在我的視線死角裏。

「嗯~?」

我大幅歪頭。她們到底在做啥啊?

「……」

同時感到一陣癱軟。

我打了個大嗬欠,睡眠不足的腦袋想再多也是枉然。

該睡了吧。

臉上苦笑微笑參半。

無論還能睡多久,現在都是大好時機。

隔天,我憑著決心和毅力起床,而且還有時間能悠哉地吃早點。我換上製服,將必需品塞進書包後,搖搖擺擺地踏進永遠家。

「最近實在太常熬夜了……」

打著嗬欠的我在餐桌就位,永遠端出溫暖的白飯、味噌湯、苦瓜炒香腸、納豆、蕪菁泡菜來迎接我。

感激不盡。

對了,那座已看慣的巨山好像不在這裏……

「東加人咧?」

我好奇地問。

「開會。給你。」

永遠回答,同時奉上另一碗味噌湯。

「摔角的。」

原來東加平時仍會往來摔角練習場,在準備試音之餘也兼顧摔角活動。我在上課時她好像都在練習摔角,真有本事。

我再次對東加感到驚歎。尤其是看了一整晚動畫,目睹東加淩駕永遠和春香的演技後,對她的景仰更是有如滔滔江水。

同時兼顧摔角與聲優已經夠驚人了,她還不是日本人,母語也不是日語,先天居於弱勢。

「……她也算是個天才吧?」

「?」

我對納悶的永遠笑了笑。

「對了,你跟東加剛剛在晨跑啊?」

「!」

永遠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你、你看到啦?」

微俯的她抬起一雙大眼看著我。這時,因睡眠不足而斷線的記憶區塊,忽然喚醒了昨天我擅闖更衣現場的事件。

唔,這下糗了。

我忘得一幹二淨……

「對、對呀。」

嗯……還是說點什麼道個歉吧?

不過現在刻意聊起那件事似乎不妥。

「那個……」

當我苦思時,永遠兩眼遊移地說:

「我、我會加油的!」

同時雙手握拳。

「這、這樣啊?」

我說。

「嗯……」

永遠回答。氣氛似乎開始凝結。

「早安呀~」

這時老姐帶著一雙死魚眼踏進家門,我因此安心了點。

「歡、歡迎回來!」

永遠看到老姐好像也放心不少,立刻上門迎接。

「哦!老姐,你回來啦,辛苦辛苦!」

我跟著說。

也許我說得有點做作,不過老姐似乎沒注意到我和永遠間的尷尬氣氛。

「啊~累死我了,最後還跑去唱了一整晚卡拉0K。唉~看來我也不年輕了,都不知道該點什麼,隻會唱動畫歌喲~」

她嘴裏念念有詞,一屁股在桌邊坐下。

「啊,永遠~給我一碗茶泡飯好不好?」

說著說著,老姐趴上餐桌、兩眼無力地半閉,領間飄來陣陣酒臭。

永遠點點頭,立刻進廚房按部就班地盛飯倒茶,還用梅幹、柴魚、番茶(注:以製造煎茶時剔除的較老茶葉製成,咖啡因較低,口味清淡)等不傷胃的食材另外製作飲品,也許是想防止宿醉吧。

那家夥平時根本不喝酒,竟也懂得這些小秘方……

老姐側目看著廚房歎息。

「呼……謝啦,永遠……讓我在這裏睡一個小時吧。補個眠衝個澡以後,我還要進公司咧~」

見老姐滿臉疲相地自言自語,我擔心地問:

「那個……老姐,睡太少很傷身體哦。」

說完才發現,我說這話根本沒有說服力。永遠從廚房回來後也擔心地看著老姐。

「啊,嗯嗯~」

老姐將永遠端來的熱番茶(裏頭摻了梅幹、柴魚、蔥末等等的詭異飲料)享受地含在嘴裏。

「嗯~也對。不過現在剛好是最忙的時候,之後就輕鬆多了。」

都這麼說了,隻好由她去。這類包唱歌的通宵酒會,對老姐這樣的製片而言,算是增進相關企業間情誼的活動,堪稱是工作的一部分。

「啊……不過喝得好過癮哦!又玩又鬧的真是太爽啦!」

看來我話說得太早,那應該隻是在玩吧?

算了,反正大人的世界不是我這個高中生能完全理解的。

就這樣,我們姐弟倆難得同時在永遠家陪永遠吃早餐,還不停聊著在卡拉OK中發生的趣事。

澤村霧生老師好像會發酒瘋。老姐搖頭擺手的生動描述(睡眠不足似乎讓她莫名地亢奮)非常滑稽,愉快的早餐時間就在我和永遠的笑聲中結束了。

看看時鍾,是時候前進校門了。我拎起書包前往玄關,老姐已經癱在椅子上頻頻打盹。

(……要不要問她春香的事呢……算了。)

反正照這情況,問了也得不到回答。

(而且……)

假如我的猜測有部分屬實,我自己也不知該不該開口……

「?」

看我突然在走廊停下腳步,送我出門的永遠投以不解的眼光。我擺出笑臉說:

「永遠,能幫我照顧一下她嗎?」

「?」

「她好像快睡著了,找個適當的時機把她拖到床上吧。還要記得叫醒她,免得遲到了。

永遠點點頭,並若有所思地說:

「……真弓姐臉色不太好。」

她一臉擔憂地用力點頭。

「交給我吧。」

她美麗的眼眸正直視著我。沐浴在那視線下,我再次感歎。

真是個好女孩……

昨天查了些資料,這位一派輕鬆地對待我們姐弟倆的新島永遠,的確擁有數千……甚至是數萬人中無一的特優才能。雖然不知道東加到底在訓練她什麼,不過她每早持續進行特訓(?),代表她有期盼自己更上一層樓的堅強意誌(「女人味」的內容還是個謎,不過老姐同意就好)。

過去和她同居時,也感受過她對「聲優」的無邊熱忱。

對動畫等創作的愛。

以及統括了上述一切、對賦予角色生命付出的熱情。過去,永遠在男性恐懼症作祟下無法和男性聲優同場演出,但如今她已克服致命傷,也許正準備迎接急速成長。

「來,今天的份。」

這麼一名聲優,私底下還是個天天不畏辛勞地為我準備早餐、端莊地送上便當的乖巧女生。她今天穿的是白襯衫配牛仔小短褲。雖然難得沒穿短裙,但白皙細長的手腳仍大方地外露。她將短發簡單地紮於後腦,罩著可愛圖案圍裙,有種……

「啊……謝謝。」

在刺眼的朝陽中看著纖瘦的永遠穿得如此家居化,不禁讓我想起昨日的魯莽。

「那個……」

我略顯愧疚地說:

「昨天真的很對不起!」

「?」

「就是昨天你換衣服的時候……」

「~~~~~~~~!」

我還沒說完,永遠早已滿臉通紅、手足無措。

「快、快點忘記啦!」

「可、可是……」

「不管啦!」

接著急忙催我出門。

「快走快走!」

「呃,好啦。」

忘就忘吧,我快步離開永遠家門。

「啊。」

這時,永遠突然叫住我。

「那、那個……」

並靦腆地看著我。

「我、我……」

「嗯?」

「我會加油!」

咦?

「所以今天也多多指教!」

不等我問話,永遠就一溜煙跑回客廳,我隻能看著她的背影發愣。

她今天……

是怎麼啦?

這天,睡眠不足的我勉強聽著課。我極力睜開眼皮,以避免連續兩天在課堂上打盹。就這樣熬過中午、撐到放學,並在裕之助的陪伴下走出校舍大門。

「哈哈,原來你是熬夜看動畫啊?想不到你變得這麼可愛~嗯~感動感動。」

我不知該如何向他說明,隻好先和他聊聊熬夜過程,對春香的事隻字未提。

裕之助滿足地說:

「我看你快變成實實在在的禦宅族囉!」

我是不知道我實不實在啦……

但是我想我已經踏入禦宅族的領域了。

我打著嗬欠,再次踏進刺眼的陽光下。裕之助問道:

「你好像看了不少嘛?那……」

他稍微降低音量。

「你喜歡誰啊?」

我將惺忪的睡眼轉向裕之助,隻見他急忙解釋:

「啊,我不是問你現實裏喜歡誰啦,我指的是『聲優』。看了那麼多,至少會喜歡一、兩個吧?」

的確如此。

「……那是誰呀?是永遠還是秋宮涼子?」

裕之助笑容滿麵地問。

能增加聲優同好,他一定很高興,可惜這個問題讓我有點難以啟齒。我想知道的是……

應、應該是聲優演技之類的吧?

怎麼說呢……我想問的不是特別調查過的春香,也不是和我交好的永遠和小舞,更不是最強的秋宮涼子。

其實,我想知道的是——

友阪千秋。

沒錯。

她是隸屬於另一間公司,相當於永遠競爭對手的女孩子。

哎,總之呢。

我看了好幾部動畫,發現幾乎每一部都有她。她的感覺又和永遠與秋宮涼子不同,嗓音宛如深山清泉般澄澈、沉靜。

也許還覺得有點可愛,讓我頗為在意。

唔。

為什麼我會感到莫名的內疚呢……?

「嗯?你怎麼把頭別過去啊?」

裕之助逼著我的臉看,使我忍不住抬頭向天。這時正好有五名班上的男女同學從我們後頭跑來。

「喂~正午!」

「啊,他在這裏。正午!等一下啦!」

我們被他們包圍起來。

「嗯?赤澤、川口……還有半村三人組,你們怎麼啦?」

他們都是我的好同學。赤澤身材高挺,皮膚黝黑。看起來有點素行不良,其實是個用功的好學生,是班上成績一、二名的常客。川口外觀比實際年齡小,身材不高。別看他總是麵帶微笑,其實在中學時還蠻凶暴的,在我們學年中也許有幹架之王的實力。

附帶一提,裕之助之所以會換個表情,是因為同為童顏係,但性格剛烈的川口讓他不知如何對應的緣故。

至於半村三人組呢——

半村同學是個性格活潑的美女,紀伊同學戴著眼鏡、好奇心旺盛,富波同學則是個處事沉穩的女生。她們三個感情要好得很。

「正午呀,今天會有什麼人來接你啊?」

紀伊同學問。

「啊?」

我回答。赤澤再問:

「哎呀,其實大家都知道最近來接你的人很特別耶,就是女仆跟超帥的跑車啊。」

「啊!」

我不禁大叫,看向在遠處練習的田徑隊。

「!」

我的眼神正好和田徑隊的終極王牌野島對上,嚇得他趕緊轉頭,我隻好苦笑。

「真的會有全身漆黑的管家或是暴走族騎車來接你嗎?」

半村同學笑著問。

「哪會啊!」

我也笑著回答。

「那麼,會有老婆婆或幼稚園小朋友來接你嗎?」

富波同學慢慢地問。

看來是野島亂說話又被加油添醋,我咯咯笑著否定。

「都不會。」

到底怎麼啦?

是誰在散播謠言啊?

「沒差,反正我們是來看看今天來的到底是誰而已。」

川口笑著說,原來是這樣啊。

「嗯~」

我叉手抱胸。

「我想今天應該不會有人來接我吧,自己看?」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校門,仍不見其他人影。他們四下張望後喪氣地說:

「搞什麼嘛~」

「對了,既然我們難得一起放學,就去唱個歌或是打保齡球之類的吧?」

赤澤提案道。

「啊,好啊好啊。」

半村同學率先讚成,接著以溫柔的雙眼對我微笑。

「怎麼樣啊,正午?」

「聽起來還不錯。」

我回答。順勢小玩一下也無妨。笑笑的川口看似同意,其他女生開心地吱吱喳喳起來,唯有一人——

「唔……」

裕之助正猶豫不決。

其實裕之助怕的不隻是川口,對紀伊同學也頗傷腦筋,因為她是個不輸給裕之助的禦宅族。不知道是對裕之助有意思還是同性相斥,沒事就愛纏著裕之助,偶爾作弄作弄他,平時還常開一些乍聽之下頗為刺耳的玩笑。

不過——

(哈哈,果然沒錯。)

我暗自偷笑。裕之助好像對總是慢吞吞的富波同學頗有好感,平時就會像現在這樣偷瞄著她。想必裕之助這時正將川口、紀伊同學、富波同學和其他準備玩個痛快的同學們一同擺在天秤上衡量,為了去或不去而天人交戰。

「……」

這時,有人輕輕拉動我的衣袖,我立刻轉頭。

「……原來是永遠啊?你也要去吧,等我一下。」

又若無其事地將頭轉回原位。

「嗯耶?」

我的怪聲吸引了同學們的目光,全都回頭看著我。她的確是新島永遠,而且指尖正捏著我的袖口。

「?」

大家的視線讓她緊張起來。

「~~~~!」

就在下一刻,她那瘦小的身子怯怯地朝我靠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大叫。

「她是誰呀,超可愛的耶!咦?今天來接你的就是她?」

「哇~好漂亮哦……像人偶一樣呢。」

裕之助之外的兩男三女立刻將永遠……還有被永遠緊貼著的我包圍起來。

「咦?不會吧,正午?她是你的女朋友?不會吧?氣死我了,我絕不原諒你!」

「……真的嗎?」

「奇怪……我好像在哪裏看過她耶?」

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個不停。

富含禦宅族素養的紀伊同學伸指頂額用力回想,半村同學則是默默地凝視著永遠,而永遠也困惑地回看著她。

「……」

抓著我袖子的手越來越使勁。

好痛,指甲插到肉了啦!

「……永遠?她怎麼來啦?」

裕之助在我耳邊竊聲說道,我搖搖頭。

「天曉得。」

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何而來,但今天她特地打扮了一番。平時她總是穿著很不協調的舊衣服,今天卻換上黑罩衫、白迷你裙、菱紋過膝襪,閃亮亮的紅皮鞋上還有個大大的蝴蝶結。就像……

很幼的蘿莉風裝扮,但相當適合她……

「那個……」

我伸手要四周的長舌公婆靜一靜,向永遠問:

「怎麼啦?有事找我嗎?」

我有點擔心地問。

「…………呃……」

片刻沉默後,她終於打算開口。

「……」

就在她說明原委之前,一道暗影籠罩了我們。不僅是我和永遠,就連身旁的赤澤和半村同學等人都被那巨大暗影掩蓋。

在場所有人都抬起頭來,一個也不例外。

「!」

無言。

「……」

一名巨人正默默地俯視我們,不吃驚的隻有永遠一個。巨人緩緩地說:

「……不好意思。」

聲音粗啞的巨人環顧四周後繼續說:

「這個男的——」

巨人將雙手重重地擺在我肩膀上。

「這個男的、已經、跟我有約了。能請各位、借個光嗎?」

也就是「花澤正午先跟我約好了,各位抱歉」的意思,希望我的同學能放我走。

「沒、沒問題!」

同學們二話不說,立刻同意。

「我、我先走囉!」

「那就再見囉,正午。下次再說吧!」

「掰掰~!」

所有人有如剛衝破卵囊的小蜘蛛般散得無影無蹤,隻剩愣在原地的我,還有不知是逃生不及還是認出巨人就是東加而止步的縑倉裕之助。看到這結果,永遠不停地輕輕點頭。

「來、走吧?」

突然現身的巨人東加一把抓住我的手就走,讓我忍不住大喊:

「到底要去哪裏啦!?」

明天——

一想到明天我被眾人調侃的窘況,頭就痛了起來。女仆、痛車、巨大女子摔角手。

下次還會有什麼啊!?

永遠和東加突然訪校,將我糊裏糊塗地拉到……

「……這是搞什麼啊?」

我抱怨道。

「太好了……實在太好了……」

裕之助像個虔誠的基督徒在一旁磕頭,雙手合十感激涕零,讓路過的泳裝情侶檔作惡地繞路閃避。

「……你們準備得還真充分。」

附帶一提,我也換上了泳裝。

「神啊!感謝你讓我活到現在!」

感動至極地向天呐喊的裕之助穿的也是泳裝。我身上的是東加特地到我家翻出來的,裕之助的是剛從旁邊的商店買來的新品。

所以我們的所在地就是……

「遊泳池!我竟然能和永遠她們一起來這麼美好的地方!」

剛開幕的市立遊泳池……

這所遊泳池占地廣大,有漂漂河、滑水道和跳水台,以市立而言設備相當亮眼。

今天不是假日,夏天也還沒正式開始,所以客人不多。平時在池畔閑晃時不披點東西仍有些寒意,但今天日照偏強,應該能玩個盡興。

「……」

興奮過頭的裕之助和悵然的我形成強烈對比。

「喂~!正午、裕之助,久等啦~」

「哦……!」

但是在某個少女碎步來到我麵前後,我滿腹的問號立刻煙消雲散。對不起,畢竟我還是男孩子,在這麼誘人的少女麵前……

我背後的裕之助也「哇!」地驚呼一聲,並按住鼻子。

他沒事吧?

「嘿嘿嘿。」

身穿泳裝的小舞推了推墨鏡。

「正午,你的泳褲好可愛哦。唔嘿嘿嘿,很讓人流口水哦!」

被誇獎了!

呃,雖然我曾依稀想像過……

但小舞穿泳裝的樣子實在很驚人。鮭肉紅的比基尼,腰間還有些裝飾。

很普通的泳裝不是嗎?

她穿的的確是市麵上隨處可見的普通泳裝……卻出奇地性感。充滿女人味的腰身曲線所構成的迷人軀體、被輕薄布料高高托起的雙峰、緊致的小腹、直順的雙臂、鎖骨、連寫真女星都相形見拙的臀部線條……

她的胸部……

她每走一步,胸部都會明顯地上下晃動!

超明顯的!

可惜小舞那完美的泳裝扮相……讓我和裕之助都沒膽直視!

兩頰逐漸羞紅,眼睛也下意識地從她身上挪開。

而小舞……正得意地咧嘴賊笑,雙手叉在腰間、身體微向前傾,就像是故意擺姿勢給我們看一樣。

唔唔。

她真內行!

她明白自己在男人眼裏有多迷人。

想不到她會在遊泳池入口和我們會合。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背後的黑影告訴我,將我們帶來此地的元凶·東加也過來了。

回頭一看。

「……」

穿著白色比基尼的東加(和她的摔角服露得差不多)正俯瞰著我和裕之助。

「……」

我無言以對。

「……」

裕之助的單邊臉頰不斷抽動,那是在笑嗎?

「……」

東加麵無表情地注視我們。

「……你們這樣看人家……」

咦?

「討厭啦!」

她扭了扭身子,讓我差點滑倒。

「……」

這時,東加背後鑽出了一個嬌小的人影。

「哦?」

嬌小的人影……永遠在我麵前一臉困擾地左右甩頭,雙頰照例紅成一片。

她一直不情願地搖頭,臉從沒抬起來過。

「永遠!」

「~~~~!」

東加大喝一聲,仿佛要永遠接受事實似的將披在她身上的浴巾一口氣扯開。

「哦哦!」

縑倉裕之助在我背後大叫,雖然永遠真的很可愛,但我的反應卻是「疑惑」。

永遠也穿泳裝,淺綠色的連身泳裝。肩帶上有白色流蘇,頭發也似乎仔細梳過似的清爽流暢。嗯,真可愛。

我真的覺得她很可愛。

可是——

咦?

她為什麼一直低頭瞪我啊?

(說點話啊!)

裕之助仿佛這麼說著,用手肘從背後頂我,讓我回過神來。

「啊、那個……」

白皙的四肢。

細瘦、幼嫩。

「呃……你穿泳裝很可愛耶,很適合你哦。」

我一咬牙,對永遠這麼說。隻是不知道那是不是正確解答,口吻有些惶恐。

「!」

這時永遠突然挺起上半身。咦?

咦?

我說錯什麼了嗎?

「!」

在不安侵襲我時,永遠吐了口氣,麵紅耳赤地低著頭。

「…………謝謝。」

永遠的嗓門平時就不大,現在更是以細小得幾乎聽不見的音量向我道謝。

不知是否是約好了,小舞和東加都在胸前叉起雙手。

「哎,『可愛』的話……有六十分吧?」

「沒錯,也就是及格了吧。」

並互相點頭稱是。

太、太好了……

幸好我沒答錯。

接下來,我們便極為正常地一起在漂漂河中蕩漾、溜溜滑水道、試試跳水台,玩個不停。

我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

怎麼看都隻是玩水啊!

不過我玩得很開心,所以覺得這種小事算不了什麼,就當作是專程來陪裕之助和永遠她們玩的吧。

我們輪流用租來的泳圈在漂漂河中隨波逐流,永遠的屁股整個卡在泳圈中浮沉的樣子煞是可愛。東加也想躺在泳圈上,但立刻沉到水底,之後隻是默默地在河中漫步,有種大魔神(注:1966年的特攝電影,高4公尺半,共有三部曲)的調調。

小舞將上半身靠在泳圈上的畫麵實在是太性感了,害我的眼睛都不知該看哪裏好,真希望她趕快停止。

「嘿嘿。」

可是她明知故犯,心腸真壞!

裕之助差點在滑水道上溜掉泳褲,而東加跳水時轟出的巨大水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這時,永遠也站上了五公尺高的跳水台。

「……」

「加油!」

「……!」

起先她極為怯懦不安地回頭,但是看到我伸出大拇指後,她就用力點點頭,並咬牙縱身一跳。

雖然是腳先落水,但是角度不錯,隻激起了小小的水花。跳得好!

好~輪到我表現囉!

確認永遠已經離開跳水池後,我助跑幾步,準備一躍而下。

從頭入水是一定要的啦。

抱歉,讓我要帥一下。

誰知腳底突然打滑,讓想從頭帥氣入水的我隻做出一半動作,臉和肚子直擊水麵。

痛死我了。

出水後,裕之助和小舞無情地大笑,連東加都麵無表情地糗我:

「……你知道、你很拙嗎?」

「……沒事吧?」

隻有永遠上前關心。唔唔,真是好女孩……

盡管跳水沒傷到我,不過我還是躺在遮陽傘下稍作休息。其實昨天我沒睡多久,體內累積了不少睡意。

「……我隻是稍微睡個午覺而已啦。」

擔心的永遠看我笑著這麼說,終於點點頭,開始陪東加及裕之助互相拋接租來的海灘球。

「永遠好像玩得很開心耶~」

小舞在我身邊坐下。她似乎也想稍微放鬆,因此沒加入他們。

「就是啊。」

我邊打嗬欠邊點頭回答。

永遠真是個奇特的家夥。

還以為她會更害羞,想不到泳裝曝光後竟能若無其事地東玩西玩。但話說回來,她平時就老是穿著小短裙,毫無戒心地在我身邊走來走去。

也許她對男性的視線根本毫無感覺。

「……」

我側眼看著在一旁吸果汁的小舞。

永遠和盡力表現個人魅力的小舞實在差太多了。也就是說,永遠的自我意識大概還停留在幼兒階段吧。

「……嗯?怎麼啦?」

小舞微微歪頭微笑。難得我們獨處,我忍不住說出憋在心中已久的問題。

還下意識地壓低音量。

「……春香呢?」

「……」

也許小舞早已猜到我會這麼問,隻見她看著裝有果汁的塑膠容器一段時間,接著突然以爽朗的口氣——

「……哈哈,我是有約她啦~」

這麼說道。

「我聽法蘭索瓦說要帶你和永遠來遊泳池之後,我想既然你會來,春香大概也會來,所以也約了她。可是……」

然後顯得有點猶豫地說:

「她說選秀會要到了,要對她的角色集中訓練,就不來了。」

這樣啊。

其實春香還是沒回我的郵件,而那之後我也沒傳過任何郵件給她。

「……蘇·茵這角色好像還蠻難的呢。」

我喃喃自語。

「不對,她的對手應該是跟她搶角色的那個人。」

我翻過身背對陽光,將臉埋在手臂裏。小舞聽我這麼說,似乎有點訝異。

「……你知道些什麼嗎,正午?」

她問得有些僵硬。我在淺眠中回答:

「不知道。」

在失去意識前,我留下一句:

「我真的對她一點也不了解……」

這的確是事實……

約莫過了不到十五分鍾,我清醒過來,但小舞已不在身邊。

「?」

並膝坐著的永遠嚇了一跳。

她們是何時對換的啊?

「哦……早啊!」

仔細一看,小舞和東加正在不遠處的淺池裏,跟裕之助猛玩潑水遊戲(?)。

「啊,不、不要啦!等,不要!噗哇!」

裕之助被巧笑倩兮的小舞和麵無表情的東加潑出的可怕水量打得無力招架,但表情卻樂得不得了。

「……好!」

看他們玩成那樣,我的玩心也蠢動起來。太陽就要下山,而我也養足精神,就來大戰最後一場吧!

「永遠,我們上!!」

我站起身,朝坐在一旁的永遠伸出手。

「嗯……」

她眨了眨眼,最後害羞地握住了我的手。雖然她低著紅通通的臉,但是那嫩白的小手仍緊緊握著我的指尖……緊緊地。我笑著拉起永遠,心中無限感動。

(她好像真的接納我了呢……)

真令人欣喜若狂。

傍晚日斜西山時,我們走出泳池各自解散。我和永遠跟東加一起回家,小舞和裕之助則是搭上同方向的電車回家。

一場午後陣雨,讓氣溫降了不少。

東加仍一派輕鬆,但永遠顯然應該已經困了。不知怎的,水上運動總是讓人特別疲累。

不過我累得很舒服。

在輕撫著頭發的風中,我又拿出手機。

剛才心血來潮,又對春香傳了封郵件……

內容隻有兩個字。

『加油』。

僅僅如此。

那天夜裏,在連續熬夜和運動疲勞的催化下我睡得好沉好沉,甚至完全沒作夢……

隔天起,我平淡地度過了整整一周。永遠還是跟著東加做著莫名其妙的特訓、替大家準備三餐,隻有一天到錄音室去完成一小件工作。東加仍以莫名其妙的排程鍛煉永遠,摔角方麵也沒鬆懈,但是曾有三天沒回家,好像是巡回賽的緣故。

老姐還沒度過忙碌高峰,在外過夜時數持續增加。在遊泳池分別後,我和小舞沒見過麵,也沒傳過幾封郵件。有天我被豐國大哥叫到奧伯龍總公司下棋。雖然我依然全勝,但他的棋藝確實有進步,聽說是天天抱著棋譜研究的成果。

我還是和裕之助在學校亂哈拉,和赤澤等人去過一次卡拉OK。

「那個女生,就是上次那個女生。」

眼鏡宅女紀伊同學向我打聽過永遠的事,我隨便蒙了她幾句。

「那個女生……呃……」

是你的女朋友嗎?

半村同學在另一個時間點對我這麼問,我也堅決否定。

而春香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放學後我邁向校門。泳池事件過後不再有人來校門口接我,同學們起哄了兩三天後,也不再跟著我看熱鬧。

這時,校門口有個人影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人身穿製服,相貌清雅,微微低著頭。我很快地認出那是誰。

「……啊。」

我不禁微笑。

神樂阪春香略帶倦容地站在那兒。

「……」

這偶遇有種睽違已久的感覺,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春香似乎也是如此。

「……」

靦腆的微笑忽隱忽現,時而想說些什麼似的張開嘴,到頭來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那個,呃……」

春香支支吾吾地說。我笑了笑。

「……我們先隨便走走吧?」

這裏人有點多,不太自在。

「好的!」

春香臉上閃過破涕為笑般的表情,接著用力點頭回答。

我們一時找不出話題,隻是默默地並肩走著。

「好久不見了呢。」

我擠出話來。

「……」

春香曖昧地笑了笑,然後又低下頭去,仿佛被永遠的木訥傳染似的……

「我……」

一陣沉默之後,春香突然以賠罪的口吻說:

「真的很抱歉……都沒回你的郵件。」

「啊,沒什麼啦。」

她應該不會隻是為了說這個,而老遠跑來我們學校等我吧?

「我從舞學姐那打聽到你學校的位置……」

春香辯解似的說。

「嗯。」

「然後……」

春香說到這裏又陷入沉默,感覺她正苦惱著什麼而難以釋懷。我們就這樣遠離學校、跨越高架橋、來到車站邊的商店街。

「……你是來找我聊聊的嗎?」

我問,但沒得到回答。

「……」

春香默默看著前方,而我默默地看著她的側臉。春香她……臉色有這麼蒼白嗎?

脖子好細、好嬌弱,似乎隨時會受傷。

「……我們找個地方坐著聊吧?還是想來我家?」

春香搖搖頭。

「……」

接著慢慢轉向我,表情難以言喻。

「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

她淡淡地笑著說。

「什麼事?」

我跟著春香停下腳步,來到她麵前。她眯著眼說:

「……正午學長。」

「嗯?」

「我從名古地先生那邊聽說你和她見過麵了。」

「啊?名古地先生?」

「是的。所以……」

春香說得戰戰兢兢,眼中有種溺水而掙紮般的不安。

「我很想知道正午學長對那個人的印象,她在你眼中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那個人?

我的心跳的好快。

指的究竟是誰?

「……」

我很快地明白了。

「……」

正因為如此,我反而無法立刻反應。春香又笑了笑。

「聽說你們見過麵了,所以我想知道你對她……秋宮涼子的印象。」

我渾身僵直,整顆心都被春香那陰霾重重、看似傷悲又憤恨的臉孔占據。

這時,我口袋裏的手機鈴聲大作。

「!」

鈴聲拉走了春香的視線。

「啊,抱歉抱歉!」

我趕緊取出手機,沒看來電顯示就把電源切了。

「……這樣好嗎?」

她麵無表情地問。

「無妨,別介意。那……」

我搖搖頭,有點不知該從何說起。我重整一下心情,刻意慢慢地說:

「我……我個人對……秋宮涼子的印象,沒錯吧?」

「……對!」

春香堅決地回答,並朝我前進一步。她那真摯的視線似乎不容我有一點敷衍。

我也直視著她說:

「她很厲害,不愧是當代『最強』聲優。」

「!」

我繼續說:

「嗯,其實我對她蠻感興趣的,看了她不少作品。」

我對錯愕的春香微笑。

「哎,我真的體會到什麼叫『完美無瑕』了,她在各方麵的確都是頂尖。具備了長相、演技、氣質,簡直是奇跡。雖然我不像裕之助那樣……不過直接見過之後,我也快變成她的粉絲了呢。」

「……」

春香嘴角一歪,搖了搖頭。

「這、這樣啊。」

我反過來提問:

「……你要和她對抗嗎?」

春香點點頭。

為什麼?

可惜我問不出口,因為原因一定——

春香再次看向我,略微自嘲地笑著。

「……你也希望我放棄嗎?你也覺得我沒勝算嗎?」

「……」

春香越說越大聲。

「從以前到現在,每個人都跟我說一樣的話!我想挑戰她時就會這樣說!被她反擊得無地自容的時候也一樣!」

我將嘴邊的話又吞下肚。春香的眼角已噙著淚水,但倔強的她完全沒有擦掉的意思,反而緊咬著牙。

「……名古地先生說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袒護我,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一點點也好。」

「……」

我搖搖頭。她正尋求救贖,但我不能刻意附和她,因為那隻是一時的哄騙,隻是空虛的甜言蜜語。

「……」

所以我繼續搖著頭,表示我無言以對。

「……嗬嗬……」

春香是個聰明人,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雙肩和頭都無力地重重垂下。

我的心好痛,但是——

她是個聰明人,而且我很重視她,所以無論如何絕不會對她撒謊。

「……想不到正午學長還蠻詐的嘛。」

她稍有怨恨地瞪著我,嘴邊有種扭曲的笑。

「感謝你寶貴的意見,我要回家了。」

她轉過身去。

「喂。」

我忍不住叫住她,隻有一件事我想弄清楚。

「你無論如何……」

因為我並不認為有多深遠的意義在內。

「無論如何都要和她對抗嗎?」

但是春香回過頭來,眼神遠遠超出我的預期。

有種比我想像中更為深沉的黑暗。

「和她戰鬥,就是我的生存目的。」

春香說:

「打倒那個人……打倒『完美無瑕的天使』就是我成為聲優的原因,是我的一切!我要……」

她吸了口氣,接著放聲說道:

「我要打倒那個害死我父親的人!」

我錯愕不已。

春香哀淒寂寥地微微笑,深深一鞠躬後離我而去,讓我的心好痛好痛。

而我卻找不到一句話來留住她……

不知我失魂了多久才想起剛才的來電,趕緊打開手機電源。剛才談話中那通電話令人頗為掛心……竟然是老姐打來的。

奇怪?

心中一陣不安……

我連上語音信箱,卻聽得我臉色發青。

那並不是老姐的聲音,但內容卻是老姐在工作現場昏倒,被送進醫院的消息……

我沒將留言聽完就往車站飛奔,夏季的濕黏空氣纏著我的四肢,甩也甩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