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十年生死兩茫茫(3 / 3)

“好啊,你都不說愛我。”他抱怨道,有點撒嬌的意味。

遠冰的心一顫,摸著他的臉,故作淘氣的逃避:“我就是什麼都不說,你這個傻子!”

如晦的單生宿舍有點悶熱,我也不想跟他“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於是一起去屋頂納涼。如晦還要誇張地帶上紅彤彤的“打劫證書”,被我喝止了。

“我們這樣太委屈你了,過年再在兩邊家裏給你補婚禮,保證熱熱鬧鬧的,好不好?”如晦的口氣像用一根棒棒糖哄小孩子。

我搖頭,很淡漠的。我向來不重儀式,婚禮也不過是個虛弱的手勢,根本還在人的心境。

從少女的心,到少婦的心。

對著燦然河漢,我默默自陳:從此時此刻起,我,王遠冰,就徹底作別了昨天,作別了少女情懷,作別了一切回憶,從此好好的過日子、好好的活。因為今天,我結婚了,結婚的人是新人。“新人”,這個詞真是太好了。“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放逐了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也舍棄了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從今往後,我要做新人。

“我愛你。”

“我也是。”

……

“遠冰,有件事情我想問你。你要不願提就算了。”

“什麼?”我遙望星空,回答得心不在焉。

“你還想東方寒嗎?”

我整個身子都彈了起來,然後就開始劇烈篩糠。東……方……寒?東方寒!心底裏最深的痛。這麼多年來,這三個字從來沒有從任何人嘴裏吐出過,甚至沒有在我心裏出現過,我隻用“他”。他怎麼知道東、方、寒?

“你自己說的。那年生日你喝醉了,親口告訴我的。你問我喜不喜歡聽故事,說這裏有棵梅樹見證了一個故事,要講給我聽。你還說,……”

不記得了,不記得故事講完後,我還很舒展地笑,很冷靜地評論:“別人總說我們第一代獨生子女很自私,我總不同意。現在才知道確實是如此。所謂自私,最根本的一點,就是意識不到他人的存在,即使那人是存在於自己的內心深處。所以,最自私的人會連自己都丟失、最自戀的人傷自己最深。”

我異樣冷靜地看著身邊這個已經是我丈夫的人,“高如晦,這種問題你應該在結婚之前問,這樣還來的及。”我的聲音碎成了千片萬片,碎成了銀河星,飄散在風中,消失在宇宙深處。

如晦看我的眼神冷,卻靜:“我不在乎,真的。那天晚上你就問過我,說你不是一個情感空白的女生,而我是第一次用情,我們之間不平等,我受得了嗎?後來你睡著了,我想了一整夜。我受不了,受不了你心裏還有陰影,可是離開你我更受不了。古人說兩害相權取其輕,我就理性地選擇了非理性。”如晦的聲音忽遠忽近地飄著,

“我剛才問你,隻是想讓你知道,無論如何,我願意和你在一起,永遠永遠。你記不記得我曾說過,愛是沒辦法的事。如果有朝一日你走了,我知道你不會再回來,我會站在這裏送走你的背影,祝福你。——其實也不一定,因為結婚也是你自己的選擇呀,我相信你的選擇。——別哭,別哭冰兒。”

“我沒哭。”我淡淡道。

“可是我的手都濕透了。”如晦用濕透的手捧我濕透的臉,輕輕的吻我的淚。淚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沒有流出眼睛的是血,流出來的就是淚。我曾經為“他”流了無數的血,這是第一次流淚,淚如滂沱。自從“他”離開,我從來沒有流過一次淚,沒有,一次也沒有,這是第一次,我知道,這也是最後一次。唯一的一次。

人間事,到底誰安排?莫非真的有蒼天?白海、燕申如、東方寒,無論是否留痕於我的生命,都走出了我真實的生活,隻有他留了下來,一個最不可能的人。我的初吻、我的初ye、我的選擇、我的最終的歸宿……

如晦說的對,結婚是我自己的選擇啊。我慢慢地抱著他,抱緊了,不放手。

我輕輕的、認真的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