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恨深紮在靈魂中
如一尾毒蛇
如一座大山
我癲狂
我大笑
我已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巴恩
黑暗在獰笑。
沉睡的黑暗似乎突然被驚醒,嘲諷地看著這狂亂的場麵。
悲鳴洞穴已經被戮蠱蟲巨大淒厲的悲鳴聲淹沒,悲鳴中還帶著壓抑的狂暴和憤怒,任何人一聽到這樣的聲音都忍不住要落荒而逃。悲鳴聲不僅僅是跑進耳朵裏,它還會跑進腦袋裏,跑進心裏,讓心都跟著顫抖。
瓊恩跟在但丁後麵,在狹窄的小道上緊貼著冰涼的石壁疾行。石壁冷若冰霜,冷意像針一樣不斷地往身體裏刺,但瓊恩卻毫不在意,因為在背後,還有更恐怖的東西。
怎麼會出現戮蠱蟲王?這種東西不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嗎?
聽過戮蠱蟲王的傳說,傳說中戮蠱蟲王的出現象征著大陸將有一場浩劫。據說戮蠱蟲王並非是戮蠱蟲進化而成,而是由無數戮蠱蟲的怨念和憎恨幻化而成。也有人說戮蠱蟲王並不存在於阿拉德大陸這個位麵上,隻有無數戮蠱蟲的悲鳴才能將蟲王從其他位麵召喚過來,解除戮蠱蟲的痛苦。
但總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誰也不願真的遇到戮蠱蟲王。
曆史上記載有戮蠱蟲王出現的僅有一次,而據說正是戮蠱蟲王的出現導致了當時如日中天的佩魯斯帝國的滅亡。
這樣的怪物,怎麼就突然出現了?就連當年希洛克占據悲鳴洞穴日夜折磨著戮蠱蟲時,也沒有戮蠱蟲王出現。究竟是什麼樣的痛苦,令戮蠱蟲的悲鳴帶來這樣的怪物?
這樣的怪物本就不應該存在,即使的聽到它的名字都讓人顫栗不已。
而這些普通的戮蠱蟲也充滿了怪異。它們似乎時時刻刻都在被痛苦侵襲著,即使是正在後麵追襲的戮蠱蟲,也不斷發出淒厲而狂暴的悲鳴聲。莫非他們自身也在承受著無與倫比的恐懼嗎?
但丁突然停了下來,冷冽地道:“退!”
瓊恩沒有遲疑,腳步一轉便往後退,迎向了追襲而來的無數戮蠱蟲。他也看到了,被魔法陣困住的怪物竟然在前麵衝了過來,怪物的腳下則是一個個發著幽藍色光芒的小型魔法陣。顯然怪物已經有了自由行動的方法。在怪物和戮蠱蟲之間,瓊恩知道哪邊更危險。他們幾乎已經被逼到了絕境,前有狼,後有虎,又是在這麼狹窄的地方。
瓊恩一腳踢開了一隻悲鳴著撲上來的白色戮蠱蟲,濕膩的粘液濺到身上,令人作嘔。他大聲吼道:“還有一條路,上麵。”
但丁立刻會意,右手刀左手劍,刀反握,劍正握,身體猛地一扭,像一個龍卷風一樣旋轉著上升,在石壁上留下無數深深的刀劍痕。瓊恩踩著這些凹痕不斷往上,戮蠱蟲也調轉方向沿著石壁爬行了過來。但那些從地獄回來的怪物卻沒有調轉方向,瓊恩猜得沒有錯,這些怪物並沒有特定的目標,它們隻是想殺戮,無論是戮蠱蟲的血還是人的血,都可以帶給它們興奮。死在巨大魔法陣那裏的戮蠱蟲便是證據。
十幾個或拿刀或拿劍的怪物瞬間和戮蠱蟲戰到了一起,綠色熒光的血液不斷地噴出,將這一片區域染得詭異無比。戮蠱蟲的悲鳴愈加淒厲,怪物卻發出了興奮的吼叫,但那吼叫卻是骨頭摩擦出來的,聽來頭皮發麻。
但丁旋轉著往上開路,瓊恩的死亡舞步已經握在手上,每射出一顆子彈就帶走一隻戮蠱蟲的生命,或者更多。每一顆子彈都精準地射在戮蠱蟲眼睛的中點,瓊恩早已看出那裏正是戮蠱蟲的弱點。
死亡舞步已經熱得發燙,彈殼和戮蠱蟲的屍體雨點般往下落,瓊恩的手卻依然穩定無比。每一輪裝彈隻要一瞬間,射出六顆子彈也隻要一瞬間,戮蠱蟲卻還是前仆後繼地襲來。死亡絲毫不能嚇到它們,或許它們自身也在渴望著死亡,因為它們無時不刻都在悲鳴。
但丁的刀劍也已經熱得發燙,他的手也還是很穩定,每一個刀痕劍痕都是同樣的深度。他沒有顧慮追來的戮蠱蟲,他相信瓊恩一定能解決。所有的注意力都反正刀劍上,這招“暴風式:旋”他還是第一次持續這麼長時間。若是注意力稍有差錯,他便可能被劍氣反傷。
但丁忽然感覺刀劍一鬆,兩邊的石壁竟然不見了。他們已經衝出了石壁的頂端,這裏竟然是一個寬闊的房間。黑暗中,四麵八方都是戮蠱蟲的悲鳴,它們貼地爬行令地麵都開始微微的震動。這裏似乎正是戮蠱蟲的巢穴!
沒想到逃了半天,最後還是來到了最危險的地方。
瓊恩跟在但丁後麵也衝上了石壁頂端,無數悲鳴著的戮蠱蟲已經把他們重重包圍了。戮蠱蟲爭先恐後地爬向兩人,若被這樣狂暴的戮蠱蟲淹沒,必定不是好受的滋味。
瓊恩站在但丁身邊,突然哈哈大笑道:“你怕嗎?”
但丁道:“怕。”
瓊恩道:“我也是,但是我卻很興奮。”
但丁眼帶瘋狂,道:“我也是。”
黑暗中他們兩人的身影充滿了驕傲。
瓊恩的左手忽然出現了另一把左輪槍,他看著這把左輪槍道:“我本來以為再也不會使用這把左輪槍的,沒想到今天卻還是要使用它,我想它也不願意還未開火就陪著我埋葬在這裏。它的名字叫終極火蛇,每次用完它我的左手連酒杯都拿不起來。”
“連酒杯也拿不起來,那世間再沒有你能拿起來的東西了。”但丁竟也難得的開了一下玩笑,或許在這生死的關頭,他終於將瓊恩當做了朋友。
瓊恩哈哈一笑,聲音已經興奮得發抖,道:“那我們,就大開殺戒吧!”
他全身慢慢地燃起了一層鮮紅色的火焰,但丁都被灼得生疼,但瓊恩臉上卻露出了舒服的表情。他終於要展現出他真正的實力了,掉落到阿拉德大陸後,還從沒有人看到過他真正的實力。一旦這層火焰燃起,便是他大開殺戒的時候。
在天界,沒有人願意看到這層火焰,這是象征著死亡的火焰。
但丁的眼中也燃起了瘋狂的火焰。左手漆黑如墨,右手青筋暴起,刀劍被緊緊地握著,他的聲音也興奮得發抖,道:“好,我們就,大開殺戒吧。”
瓊恩和但丁相視一笑,朝著相反的方向衝向了狂暴悲鳴的戮蠱蟲。戮蠱蟲也毫不示弱,牙齒在嘴裏咬動,白色的粘液不斷地溢出。它們是在渴望著血肉的味道嗎?還是它們已經痛苦得失去了理智?
瓊恩右手死亡舞步,左手終極火蛇,全身冒著鮮紅色的火焰,在無數瘋狂的戮蠱蟲中起舞。槍聲不絕,火光不斷。他大笑著在戮蠱蟲綠色熒光的血液中穿梭。看不到他的身影,隻有一團飄動的鮮紅色火焰。戮蠱蟲的悲鳴變成慘叫,或許還帶著一點欣慰,在無窮無盡的痛苦中,死亡也許是最好的解脫。
在危險和殺戮中,瓊恩幾近瘋狂。人內心中對殺戮的深切渴望狠狠地衝出來,壓榨著他的心髒,把火熱的血液送到全身。
他人已狂,槍更狂。他是漫遊槍手,他可以從任何角度出槍。他全身都被開槍的火光包圍,誰也不知道他一秒鍾能開多少槍,隻知道每一點火光都代表著一隻戮蠱蟲的死亡。
此刻他仿佛就是神,在凡俗的世界裏瘋狂屠戮。
但丁右手十字斬刀-閃,左手泰拉石光劍,刀光一閃,戮蠱蟲瞬間化成幹枯的屍體,刀在狂笑。劍光閃過,綠色熒光的血液噴灑而出,戮蠱蟲劇烈地悲鳴著變成兩截,劍也在悲鳴。
但丁的臉冷若冰霜,眼裏卻燃燒著要把世界化為灰燼的火焰。在他內心深處,一直都潛藏著黑色恐怖的憎恨。一切都源於多年前的那個雨夜,他的憤怒、恐懼、痛苦一直都壓抑著他的心。現在他把一切都寄托在刀劍上,狠狠地發泄出去。
他已經不用招式,在這樣瘋狂的殺戮中,夠快夠狠便是最好的招式。每砍倒一隻戮蠱蟲,他的心就會重重地跳一下,全身的毛孔都舒張開。刀入肉的感覺,讓他癲狂。戮蠱蟲的血液已將他的衣服染成了綠色,他的臉上也沾染了戮蠱蟲的血液變成綠色,猶如惡鬼。
也不知槍聲響了多久,也不知刀光閃了多久,當最後一隻戮蠱蟲的悲鳴消失時,但丁和瓊恩背靠著背坐了下來。全身的肌肉已經麻木,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他們都是憑著一口氣才能堅持到現在。是對殺戮的渴望嗎?還是對彼此的珍惜?他們大口地喘息,肌肉脹痛,卻能感受到對方背上傳來的熱量,火熱得似要把靈魂也燃燒起來。
或許這種在生死中建立起來的友情,才是男人最珍惜的東西,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瓊恩的左手像被無數根針刺著,每次使用完終極火蛇後他的左手都會刺痛,卻從沒有一次像如今這般刺痛,不過這刺痛卻也將他從殺戮的瘋狂中慢慢地拉了回來,重歸冷靜。
他一邊大口地喘息著,一邊慢慢地打量著剛才的戰場。無數戮蠱蟲的血液把這個寬闊的巢穴染成了熒光綠色。看著遍地的蟲屍,他突然有些悲傷,有些惡心,他甚至忍不住想吐。在殺戮的瘋狂過後,心裏卻是空落落的,仿佛有什麼東西隨著殺戮而消失了。到底是什麼東西?他不知道。應該是一樣很珍惜的東西,否則也不會如此的空虛。
但他沒有選擇,若是再來一次,他依然隻有一條路。不殺戮,就要被殺戮。許多原本善良的人就是這樣被逼上了絕路,在黑暗瘋狂路上漸行漸遠。
戮蠱蟲直到最後一刻依然在悲鳴。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它們深陷痛苦與狂暴中?瓊恩也不知道。不過他相信他早晚會知道。
少了戮蠱蟲的悲鳴,悲鳴洞穴一下子變得空蕩蕩。黑暗似也不想逗留,隻有陰冷還在侵襲著他們的身體。戮蠱蟲王到最後都沒有出現,來自地獄的怪物也沒有出現,或許它們已經同歸於盡了。否則隻要有一方出現,瓊恩就不能坐著了,隻能躺著,冰涼地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