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二樓的甲板上, 冼玉長發垂肩,倚欄而立姿態慵懶,身旁一位女修容貌豔麗、言笑晏晏, 仔細一看原來是他的三師姐。兩人薄唇輕啟,聲音碎在空氣中, 幾不可聞。
乍一看, 還有些般配……
般配個鬼啊!
一個是他的師姐, 一個是他未來的師父, 他就出來散個步的功夫, 怎麼這兩人就勾搭到一起了??而且看這談笑風生的模樣, 還挺合得來。
顧容景見他久久不說話, 下意識地轉過身,“怎麼了——”
話音未落,小鳳凰一個急轉彎, 啪地兩隻手掌捂在他臉上,硬生生地將他整個人扭了過去。
“……”
“我、我……”鄭盛淩瞪大雙眼,戰戰兢兢道,“我看你臉上有什麼髒東西,我幫你擦擦。”
顧容景的眼神已經可以殺人了。
鄭盛淩背上滲出大片冷汗, 頂著顧容景越來越冷的眼神, 感覺比在秘境裏大戰蛟龍還他娘的恐怖。他硬著頭皮把顧容景的臉掰來掰去,拇指在上麵搓了好幾遍,幹笑著道:“你看這墨跡怎麼還搓不幹淨呢,你別動你別動,我在搓搓……”
“……”
顧容景的臉已經不能用結冰碴子來形容了,鄭盛淩感覺自己要在這麼搓下去,遲早這雙手要交代在這兒。但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要是讓顧容景看到了冼玉和一個女修站在一塊兒,說不定結果會比現在還要慘烈……
顧容景對師尊的占有欲他隱隱約約有感覺,之前剛到扶華山的時候,鄭盛淩不小心貼得和冼玉近了點兒,顧容景就立刻把他擠開了,之後好長一段時間都沒給他好臉色。
其實這也正常,小狗都不待見二胎呢。
但是鄭盛淩有種莫名的直覺,總感覺這可能比單純的二胎還要更嚴重……
“夠了!”
顧容景忍無可忍,啪地打開了他的手,臉上帶著明顯的怒意,剛要離開,餘光中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腳步頓住了。
鄭盛淩被他推到一旁,連連哎喲了好幾聲,剛站穩腳跟就看到他目光緊緊地盯著一處,忍不住心道了句糟糕。
與此同時,冼玉像是有所感應的垂下眼瞼,目光在半空中與他們二人交彙。
他神色微微一愣。
身旁的女修淺笑著說了些什麼,他心不在焉地應了兩聲,忽然轉頭低語了幾句,那女修點了點頭,兩人便肩並肩著一同離開了。
從始至終,像是不曾看見他們。
鄭盛淩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這會望向顧容景高大的背影,不知怎麼的,品出一絲落寞來。
“其實這也沒什麼。”他撓撓頭,嚐試安慰,“你師尊他再好終究也是個凡人,是有七情六欲的,我們扶華山的師姐長相也確實數一數二的漂亮,人嘛,總是看臉的……”
畢竟這一對也是郎才女貌嘛。
他話還沒說完,顧容景冷冷地打斷了。
“你是瞎嗎?”他沉聲道,“那個女人是蘇染。”
鄭盛淩張大了嘴巴:“……啊?”
怎麼可能?!
那明明是他的三師姐啊!
如果他記錯的話,這次一共來了三名女修,大師姐、三師姐,還有一個是陸昭州的親師妹。這裏人來人往的,蘇染要借用身份難道不怕穿幫嗎?倘若從一開始就被調換了身份,過來的是一個假蘇染,那三人之中到底是誰被頂替了??
這一切他還未理出思緒,顧容景沉著臉,忽然大步向船艙內走了過去。
鄭盛淩在後麵喊了幾聲,他都沒有回應。
“脾氣倒挺大……”
他仔細一琢磨,終於發現不對勁了。
這家夥,明明知道那女修是蘇染,冼玉接近她是有所圖,那幹嘛還拉著一張臉,怎麼看都不高興的模樣啊?!
……
女修和冼玉並肩漫步,路過的看到他們的弟子都微微欠了欠身,沒有打擾。
“剛才在底下的是道君的徒兒?” ‘三師姐’輕笑道,“怎麼不邀請他們一同上來賞雲?我看他那模樣,像是誤會了什麼。”
“小孩兒心性罷了,總要磋磨一番的。”
冼玉眉眼冷淡,似乎並不把他放在心上。
“之前聽小師弟說,顧道友是您從萬花樓裏撿來的?沒想到你們師徒二人,緣分這樣深。”
女修這番話,聽起來沒什麼錯處,像是在感歎著他們師徒之情,但仔細回味,‘撿’和‘沒想到’這兩個詞,分別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故意。
一句話,捧了一個人,也貶了另外一個人。
冼玉收起眉宇間細微的情緒,淡然笑道:“有這一個已經足夠了。說起來,不知小師妹病情如何?劍閣毗鄰藥王穀,早知道也該帶她來一趟。”
“嗯?”
‘三師姐’乍一下沒反應過來,等到冼玉目光望過來,她才冷不丁想起那件事。
她餘光中瞥了一眼冼玉的神色,很普通,就像是隨口一問。又或許這隻是他布下的陷阱。
但她還是忍不住。
“……勞您掛念。”‘三師姐’語氣柔和溫婉,仿佛真是一個心疼師妹的好師姐,絮絮道,“雖然是陳年舊傷,但有師父療傷,好得也快些。現如今已經沒什麼大毛病了,隻是有些思念親人……”
“親人?”
話題到此處,那女修張了張唇,但眼中閃爍了兩分,在他的門前停下了腳步。
“時候不早了。”她輕聲道,“道君早些休息。”
冼玉站在原地,等她腳步聲漸漸遠去。
“還不出來嗎?”
話音落下,拐角處不小心露出的一片黑色衣角微微動了動,顧容景沉默了片刻,還是走到了他麵前。
冼玉抬起目光,看他低眉垂眼的,明明長著一副堅毅冷硬的五官,像是被他欺負了一樣,抿著唇也不說話,默默地露出一絲可憐來。
他輕歎了一聲,“還在生我的氣?”
顧容景硬邦邦地回:“沒有。”
死鴨子嘴硬,冼玉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他靠在門框上站了一會兒,忽然推開門走了進去,輕飄飄地落下幾個字。
“把門帶上。”
顧容景在外麵腳步躊躇了片刻,還是默默地帶上了門。
趙生這小子心浪得很,根本沒聽師祖的教誨,已經自己出去玩兒了,不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