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好幾日, 終於到了去劍閣曆練的日子。原先去劍閣的曆練的隻有宗門大比中的優勝弟子,每次去都是寥寥幾個人。不過今年比試快結束時突然改了規則,從原先的決賽製改成了計分製, 每贏下一場比賽,會按照對手難度加分, 結束之後以總分從上往下的排名, 挑選出前二十名有成績的潛力弟子, 一同前往劍閣挑選佩劍。
數百年的老規矩一朝改變, 不再以最後一場比賽的勝利來評判成功與否, 冼玉曾想, 這背後可能也是有邱正明的原因。一個優秀弟子的沒落終於給萬劍宗敲了一記警鍾——修道並不是考試, 這是自己的苦旅,就算把所有潛在的競爭者都拉下馬,那個唯一勝出的人也不一定會飛升。
在此之前, 修真界一直以修為和家世論高低。修為高瞧不起修為低的,有錢有權的瞧不起沒權沒勢的,修士看不上凡人,凡人又將異族人視為最下等,無形之中已經變成了一條鄙視鏈。
萬劍宗這次改革可以預見, 或許將來的某一天, 越來越多的貧寒弟子能夠出頭,不再為缺少財力權勢而感到窘迫,修真界能真正做到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當然這些和冼玉沒啥太大的關係,顧容景早就把三人的行李都打包塞進了芥子戒裏,他隻需要吃吃睡睡養好身體,穿戴整齊, 等待出發。
因為這次出行的弟子眾多,以往乘坐機械鳥或是禦劍飛行的方式明顯不太合適,所以薑溫韻就還是用了老搭檔。
冼玉一出門,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法船。
“這玩意雖然笨重,飛行速度也不算快,但坐著還挺舒適。”冼玉已經不再是第一次上船時那個東張西望四處圍觀的土包子了,等回到熟悉的包廂,他忍不住感慨道,“等我們回如意門,也要弄一輛法船回來,帶出去多拉風啊。”
顧容景道:“法船雖然寬敞舒適,但耗用物資過大,有些鋪張浪費了。禦劍飛行途中所見風景,和這法船相比也未必會遜色。”
冼玉想想確實,回去後左右也就他們幾個人,出行的時候買輛機械鳥就差不多了,法船實在有些奢靡。而且法船雖然寬敞,但總少了幾分自由自在的感覺。
趙生聽到他們兩個人的聊天,又想起了那天小鳳凰說的話,不禁開始琢磨怎麼扯出話頭來。
還沒等他開口,外麵忽然有人敲了幾聲門。
顧容景走過去,原來門外是望雲和鄭盛淩。
法船安穩啟動後,這倆人一收拾好房間,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這兒來找他們打發時間了。
冼玉看到望雲時還有些意外。從秘境出來後已經大約過了十幾日,望雲當初肋骨折斷刺穿了肺腑,一直在峰上修養,甚至連宗門大比都沒能參加。冼玉也一直沒機會過去探望,不過看他現在精神抖擻、臉上帶笑的模樣……
“沒落下什麼病根吧?”
冼玉朝他招了招手,手指習慣性地搭了起來。望雲愣了愣,瞥了眼顧容景才明白意思,連忙把手腕伸了過去。
摸著摸著,他神色漸漸緩了下來。
“肺腑數金,雖然看著像好了,但還是要好好療養,這幾日少喝涼水,記得不要吹風。”
冼玉道。
望雲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心裏一暖,絮絮道:“這段時間幸虧有師尊和師叔關照……”
鄭盛淩大喇喇道:“那是你師尊,他不關照你誰還能關照你?你說的不是廢話嗎。”
正打算給師父刷刷好感度的望雲:“……”
幾人插科打諢了小半天,才終於說到正事。
前段日子冼玉把蘇染的事情全盤托出後,鄭盛淩和元白師兄就極為留意,這幾日也查出來不少事情,他們剛知道的時候還有些震驚。
“藥王仙這個人我從前也說過,長得人模人樣的,可是實際上心思惡劣、陰晴不定,根本沒有什麼醫者仁心,完全憑靠喜好做事。他從不收徒,穀內養了一批隨侍,那些人都是年幼時被他救下的孩子,長大後就留在穀中為他賣命……”
這倒沒什麼,被他救下的那批隨侍大多自願服侍他,也漸漸將藥王仙捧得更加隨心所欲。據說,那位蘇姑娘並不是自願要做他的徒弟,而是許多年前受了重傷,被他撿回去醫治的。等到好不容易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脫身了。
之前他們在八寶閣前看到蘇姑娘隨手買一株藥靈都是十幾人護衛的盛大陣仗,其實是因為藥王仙這人控製欲極強,又格外偏愛這個弟子,所以才派了人,說好聽點隨從,難聽點就是監視。
冼玉若有所思道:“那蘇姑娘的態度呢?”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
鄭盛淩摸了摸頭頂,猜測道,“應該是不太喜歡的吧,否則按你們說的,她不會一個人潛伏到萬劍宗來,一旦被發現多危險?”
她是藥王仙的弟子,卻不願意借助藥王仙的力量,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聽說她在外從不稱藥王仙為師尊,想必兩人之間還是有些齟齬的。”
冼玉卻搖了搖頭,“未必。蘇姑娘雖然隻是一介女流,但這幾番交手下來,她能在萬劍宗內遊走不被發現,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倘若真的不願留下,自然有千百種方法逃走。”
聽到他這樣說,鄭盛淩和望雲麵麵相覷,臉色都有些尷尬。
“……?”
冼玉一臉疑惑,“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道君,您不知道。”鄭盛淩不好意思說這些,望雲隻好硬著頭皮頂上,“聽說那藥王仙不僅是拿她當弟子,更是當道侶一般寵愛的。”
說到最後幾個字,他語氣都有些含混。
“……”
冼玉終於懂了。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鄭盛淩咳了兩聲,正要岔開話題,顧容景微皺著眉,忽然插進了話題,“這又如何?難道做了師徒,就不能再做道侶嗎?”
話音落下,幾人都微妙地頓了頓。
這話要換個人問,估計都會覺得古怪,但偏偏對麵的是顧容景。那他虛心請教,好像又沒什麼問題了,隻是聽著還有些奇怪。
冼玉沉默片刻,“師長如父如兄,怎可冒犯。”
他雖然沒有道侶,但也不乏有人向他求愛過。鄭盛淩和望雲都是小年輕,害羞不好意思說出口,那隻能讓他這個前輩來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