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的阿爸是她殺的。”駱輕揚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師傅沒必要騙你，”老婦眼角的魚尾紋很深，足以記錄那些發黃的歲月，“輕揚，還記得十七年前，你撿到的三歲女娃嗎？”
“若雲？”
“沒錯，楊若雲和冷知心，都是師傅從人販子手中買來的。”
冷知心不是姐姐的孩子？駱輕揚十分意外，看來姐姐長年軟禁在冷家，太多的真相都被掩埋了。不過，這也避免了一出外孫女燒死外公的慘劇，隻是那頭戴白蓮花的冷知心，恐怕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也許還**在無邊的罪孽中。
“輕揚，你知道那個人販子是誰嗎？”老婦詭異地笑道，“那人販子，就是你的婆婆，你心愛的男人的母親。”
小月的奶奶？怎麼可能？師傅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在駱輕揚印象中，婆婆並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麼會是人販子？
楊家是製造胭脂的家族，曆史不下兩百年，卻一直不溫不火，勉強維持，直到婆婆這一代，研製出了天下聞名的極品胭脂——桃華胭脂末。桃華胭脂末，效果神奇，抹在臉上，能迅速美白、收緊皮膚、恢複彈性，讓中老年女性直接年輕二十歲。令人費解的是，婆婆沒有把這門手藝傳給她的兒子，她說桃華胭脂末的誕生是個錯誤。
“輕揚，你婆婆的桃華胭脂末本來可以傳承下去的，但是你的出現卻改變了她的初衷。”
“我？”
“你婆婆以前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為了製作桃華胭脂末，她殺人無數，但自從你嫁進楊家後，她就完全變了個人。你知道嗎？桃華胭脂末的原料，是銀芽柳樹初開的柳絮，以及三月桃花的花蕊，但最重要的，是女童的血肉！哈哈，輕揚，你的婆婆才是真正的魔鬼！”
老婦發出非人類的笑聲。
“不，你在騙我。”駱輕揚的認知被徹底顛覆。
老婦見駱輕揚神情慌亂，為了從她口中套出一件事，便繼續逼問，“在你的身上，她看到了人性的轉變，手上沾滿鮮血的討伐者都能新生，自己何嚐不能？搶走了姐姐孩子的家夥都能心安理得地活著，人販子又算得了什麼？”
“不，我沒有搶……”
“你有！”
“不，這都是姐姐的遺願，抱走孩子是姐姐的遺願……”駱輕揚眼神渙散，她想起了那個大火燃燒的夜晚……
十七年前，駱家與楊家營救駱清風的計劃，失敗了。
駱無痕假裝劫走了駱清風，逃往駱家村，卻被年僅七歲的冷知心殺死在銀芽柳莊裏。
楊家護送駱清風企圖逃出小鎮，卻被冷家護衛殺了個措手不及，隻能且戰且退，躲到出塵山上的寺廟裏。
族長夫人聲稱，必須交出孩子，否則，駱清風就有紅杏出牆之嫌，不守婦道之過，要用族規將其燒死。
駱清風知道，自己隻是冷家的生育工具，早已心生厭惡，她不能把孩子的未來斷送在冷家手裏。
駱輕揚身負重傷，卻依然守著寺廟大門，不肯退讓，場麵一度僵持不下。
駱清風的肚子極其疼痛，開始分娩，族長夫人立即下令放火，霎時間，寺廟一片火海。
駱輕揚心係姐姐安危，退回寺廟，族長夫人趁機飛躍火牆，緊隨其後。
在火焰與打鬥中，孩子出生了。
聽見嬰兒啼哭的族長夫人，欣喜若狂，運起畢生功力，重創駱輕揚，而後一把擄走了嬰兒，消失在火海。
姐姐被火焰吞噬，駱輕揚不得不舍棄嬰兒。躍到分娩的地方時，姐姐已經奄奄一息，原來這期間，她又誕下了一個男嬰！
雙胞胎？駱輕揚沒有因此欣喜，因為自己重傷在身，要救出虛弱的姐姐已經是天方夜譚了，更別說再照顧一個嬰兒。
“妹妹……”駱清風行將就木，隻能拚盡全力地說話，“把孩子抱過來……讓我看看……”
駱輕揚眼含淚水，把男嬰抱在了姐姐麵前。
炙熱的火苗，將孩子嬌嫩的肌膚映紅，孩子卻沒有啼哭，不會哭的嬰兒！
駱清風欣慰的笑了，慘白的臉上寫滿了幸福，“小月，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活下去，阿媽，永遠保護著你……”
她早就給孩子取了名字，無論男孩、女孩，都叫小月，因為在她軟禁在冷家的歲月裏，一直陪伴著她的，正是天上那輪明月。
“妹妹，拜托你了……”說完，駱清風麵帶微笑，閉上了眼睛。
“姐姐！”駱輕揚再也控製不住，流下了眼淚。
火勢已經蔓延到了身邊，駱輕揚一狠心，把孩子塞在懷裏，看了心愛的姐姐最後一眼，縱身一躍。
寺廟外，屍橫遍野，族長夫人左手抱著啼哭中的嬰兒，右手沾滿鮮血。
這裏發生的一切必須成為秘密，哪怕都是冷家的護衛，她也要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