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我說,“我想去銀芽柳莊。”

若雲姐隻是一笑,沒有說什麼。

乘火車離開小鎮,去外地報道的前一天,若雲姐踏上了通往駱家村的鵲橋。那一天,橋頭站滿了人,我記得斷腿後很少露麵的麻子哥也在其中,他的目光極其狂熱。

若雲姐披著朝陽而去,踩著晚霞而歸,她的神情卻異常凝重,我知道,她一定發現了什麼,就在我纏著她盤問的時候,她哭了。

向來堅強,從未流淚的若雲姐,居然就像孩子一樣拽著我的衣角,淚流滿麵。

她說,“小月,不要問我。”

我說,“對不起,我想知道。”

(二)

小鎮是富庶江南最貧瘠的地方,沒有任何得天獨厚的優勢,慶幸的是,京九鐵路恰好穿過了它。

火車站鼎鼎大名的檢票員,人稱“黃鼠狼”,在檢查姐姐的錄取通知書時足足呆了兩分鍾。他聽說小鎮今年考出了一位女狀元,而且還被錄取到了他心中神往已久的北京,要知道,那裏可是有天安門,有毛主席!

捧著沉甸甸的錄取通知書,“黃鼠狼”神色激動,仿佛考上大學的人是他,不是若雲姐。“黃鼠狼”的阿爸是學校裏的教書先生,信奉“書中自有黃金屋”的名言,他望子成龍,給兒子取名為黃書郎,誰想到大學沒考上,卻造就了一個響當當的綽號。

阿媽和阿爸非常享受“黃鼠狼”的熱情和鄉親們的豔羨,他們辛苦了一輩子,圖的也許就這麼多。

搭著姐姐的列車漸漸遠去,望著北去他鄉的女兒,阿媽終於忍不住倒在阿爸的背上,失聲痛苦。

人生,分分合合是自然規律,太執著隻會誤其心誌。教我這句話的,正是離去的若雲姐,隻是姐姐,為什麼要將銀芽柳莊的秘密一起帶走?

十月二十四日,小鎮迎來了第二百七十個“慰靈節”。

夜幕將出塵山刷成了黑色,山頂卻燈火通明。

麻子哥的族長爺爺站在人群外,用那雙枯黃的手捧著蠟燭,燭焰發出搖曳的光芒。在他的帶領下,人們排成長龍,沿著崎嶇的山路向鵲橋前進。遠處眺望,火紅的線條宛如噴薄而出的岩漿。

慰靈節,顧名思義,是祭奠亡靈的節日。人們手中的燭火,代表著自己最親近的、已經去世的人的靈魂,燭火燃燒得越旺,靈魂則越容易投胎到幸福的家庭。

麻子哥出人意料地跑來找我,看著他相依為命的拐杖,我的心莫名一痛。我不希望這種感覺是同情,因為對男人而言

,同情是最大的侮辱。

興許跑得急,他左掌上的燭火熹微欲滅,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在乎燭火的存亡。

“楊小月,你的姐姐好殘忍。”

殘忍?我站在原地,就因為她知道真相後選擇了沉默?

“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銀芽柳莊?你不覺得這該死的族規有問題嗎?十七年前,慰靈節的遊行終點是銀芽柳莊,為什麼突然改成了鵲橋?為什麼不準我們過去?他們在隱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他情緒失控。

在我出生那年,族裏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大人們口風很緊,根本問不出所以然來,隻是有一天晚上阿爸做噩夢,大聲嚷嚷著“火,快救火!”我才知道當時發生了火災,而“慰靈節大火事件”,也成了“四大詭異事件”之一。

“他們都騙我,我明明看見出塵山寺廟燃起了大火!”麻子哥所說並非空穴來風,當時他已經八歲了,記憶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