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仙臨盆前幾天非常焦灼,盡管人不聰明,卻也知道什麼時候是她的大日子。作為一名薄皮大餡的孕婦,她過的很艱難。
站著肚子往前墜,隻能身體盡量往後仰,晚上側著睡,卻經常睡不著,孩子總是踢騰,睡一時醒一時,搞的人憔悴。有時候煩躁,就會怪我,說我騙她,早知道生孩子這麼辛苦,就不該懷的。
吳媽讓她忍一忍,等到孩子出生就好了。她就捧著肚皮說,嗯,等到出生就好了。
這樣的話聽在我耳朵裏,很神傷。
李楠也說過同樣的話,等到孩子出生就好了。
柳紅也是這樣說的,等到孩子出生就好了。
可實際上,孩子出生,才是真正苦難的開始,尤其是老公經常不在身邊照顧的情況下。
我每個月給李楠打十萬,她會定期給我寄照片,她的照片,孩子的照片。我讓人按照地址去找過,那是個鄉下鎮子,找過去後是查無此人。
這是李楠給我最重的懲罰,她把孩子生了,結果我連真正看一眼都辦不到。
我不敢一個人靜處,一個人的時候腦袋就會亂想,想東想西的,越想良心就越不安,所以我要隨時跟人講話,或者說別的事情,好轉移我的注意力。
周五晚上何文忠給我打電話,說要介紹幾個朋友給我認識,我收拾出門,吳媽攔著,“阿仙就是這兩天,你不要亂走。”
我說去見個朋友,有情況給我打電話。
車子剛開到村口,吳媽電話就過來,說羊水破了。
我讓胡文把車往回開,電話告訴高廉,讓他帶我去,花多少錢我負責,我老婆生孩子,我必須陪著。
趙仙芝表現的比我想象中堅強,她大大的眼睛瞪著,無所畏懼,穩若泰山,有條不紊地檢查各種用品,哪怕是吳媽催促,她也不急,喃喃著,“我要把寶寶的東西都帶全了。”
車子前往醫院的路上,我打電話給嶽父,說阿仙快生了。
嶽父讓我先去,他隨後就到。
在醫院裏醫生檢查過,說剛開始,別著急,先讓孕婦繼續走動,等宮口開。吳媽有些擔憂,問醫生,要不要剖腹產。醫生搖頭,“孕婦情況蠻好,不需要手術。”
如此說,讓人安心,同時也讓人焦急,說不出的感受,明明是阿仙生孩子,我心裏卻噗通噗通跳。
嶽父到了醫院,心情同樣複雜,表情緊張過我。我對嶽父彙報,“醫生檢查過,說情況很好。”
嶽父點頭,表情凝重,“老爺子情況不好,也來醫院了。”
說的我一怔,“爺爺什麼病?”
嶽父回答:“早上還好,下午就開始吐奶。”
吐奶?
我腦補一副奇怪的畫麵,老爺子趴在某個少婦身上,一口口向外吐奶,少婦像抱著嬰兒那樣給他擦這畫麵我不敢多想,多想要忍不住笑。
等了兩個多小時,阿仙開始陣痛,見紅,再去問醫生,醫生還是讓繼續走動走動,宮口才開兩指,別著急。
阿仙正在哎呦,聽醫生說現在還不是最痛的時候,她就閉口,堅持。
醫院四樓是產科,老爺子在八樓內科,我也上去看,二叔三叔都打電話回來問情況,醫生說不樂觀,老爺子七十多,後麵沒說,但我知道,他是到時候了。
醫生講老爺子的消化係統已經全部萎縮,已經無法再吸收營養,隻能打營養液。嶽父同意,“盡快給打上,多活一天是一天。”說是這樣說,轉過身就給兩個弟弟打電話,都回來吧,大限已到。
後麵的四五個小時,家族主要親戚基本都到了,包括海外子弟,也接到電話,訂最早的機票。
醫生說不著急,還能等一陣子。
嶽父眼皮翻起,青多白少,醫生便不再說話。說好的營業液,也沒給打。
老爺子中途醒來,囁嚅著,說還想吃口奶。
幾個兒子表情都不好看,交給孫子們去做,幾個孫子都不做聲,一個個往下傳,最後趙廣運對我說,“阿寬想個辦法,找個人。”
之前那個少婦聽說老爺子快死,多少錢也不願意來,人家錢也賺夠了,不缺這點錢。
老爺子臨死前要吃口奶,我聽著想笑,卻不敢笑。我走去樓下超市,買了奶瓶奶嘴,給裏麵裝了維維豆奶,拿上來說,“是從產婦身上擠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