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底湖看上去還算平靜,也不過一個籃球場大小。在影子燈光的照射下,湖麵有些微微的波動——這的確是一處山泉,好像因為底下的壓力比較大,水才順著迎神峰直直的上來,在此處彙成了小小的湖泊。
影子到湖邊,探了探水溫,刺骨的冷。但她還是裝滿了自己的水壺,定下心神,準備在這漆黑的山洞裏尋找出路。因為水車還是人力的,所以一定有一條可以通往這個文明中心的路。影子把人體動能手電裝在背包的腰帶上,背向湖,向一片黑暗走去。
這裏是一個矩形的小廳,正對湖的地方有一道門洞,和瀑布入口處的門洞很接近。然而門洞下卻是深不見底的陡峭台階,一級級隱沒在燈光無法照到的黑暗裏。影子不知道是恐懼還是興奮。第一次麵對一個文明的遺跡的感覺,對她來說,這一生也不會忘記。
當影子摸索著下到最後一級台階,來到一個拱頂的甬道。燈光在她轉身的時候照亮一團東西。
那是一個男人的屍體。
影子幾乎叫出來,驚怔著向後退了一步。牆角如此真實的屍體,在寒冷中還沒有完全腐爛,看上去像一隻黑色的木乃伊。保暖的皮毛外套領口灑著一點血跡,地上卻有一灘漆黑的痕跡。好像……是被人從喉嚨刺進一刀,才會倒在這裏死去的吧。
可是令影子感到不安的,是那屍體頭頂上一道明顯是刀割的傷口,顱骨中心還有一個硬幣大小的空洞。
這樣的傷口,未免顯得過於殘忍。
影子鎮定下來,向屍體走近一些。她沒有學過怎樣判斷一個人的死亡時間,所以不能知道這個人大概什麼時候死在這裏。他的衣服很華麗,頭上還戴著銀質的首飾,首飾上有著猛獸的圖騰,圍繞那隻猛獸的是和門柱上很相似的攀枝花卉。影子疑惑——沒有人埋葬他,他應該是死在文明消失之後才對。可是為什麼身上佩戴著屬於這個文明的首飾呢?
那形狀奇特的首飾在屍體的發絲下閃著奇異的光。
難道,他已經是這個文明最後的幸存者了麼?影子伸出手,輕輕摘下似乎被用作束發的首飾。心裏突然訝異:父親如果經過這裏,一定會先把這首飾拿走了才對,怎麼還會輪到她從死去的先人那裏得到這樣製作精良的東西呢……父親曾說過,寶藏所等待的,永遠是第一個發現它的人。
也許,父親並不是從這裏下山的吧。
影子把銀質的首飾放到背包裏,望了一眼地上孤獨的屍體,回身沿著甬道走出去。如果這個人是文明的最後的幸存者,又是非正常死亡的,這麼說不管是多麼遙遠的事情,都應該有人了解這個文明。可是,誰都沒有聽說過迎神峰下麵,埋藏著一個古文明呀!難道,那個殺死他的人,也是困在了迎神峰,沒有機會帶著這個秘密回到山下。
經過一連串甬道和台階,影子終於下到一處寬闊的平地。她估計著下來的距離,應該已經到達迎神峰的下半部分,距離峰底不過百米了。誰能料想這絕世獨立的迎神峰裏,竟然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文明!
影子沿著牆壁在大廳走動,偶爾有滴水的聲音,卻是滴在牆角下設計獨到的水槽裏。這山峰中有一道泉,泉的出口就是那個地下湖泊。想來這錯綜的宮殿本來是泉水流下的路,卻被古老的文明開發,還在湖的高處利用天然洞穴和水車為地下湖排水。宮殿裏自然也少不了排水係統,在保護了宮殿不被水淹的同時,為整個宮殿提供了自來水!高處的湖泊,也許是人類文明史上最初的水塔了吧。真是值得讚歎!
大廳的牆壁上有尚未腿色的壁畫,但牆麵卻有幾處斑駁。影子認得那是子彈造成的。
突然整個事情好像都亂了。已經有子彈的年代,上層甬道裏的屍體,古文明的首飾……影子沒法理清事情的先後順序。她皺著眉頭繼續沿著牆壁前進,然後,就像她心裏正在懷疑的一樣——她看見第二具屍體,躺在離牆壁不遠的地板上。
這是一座黑暗的大廳,四周牆上曾經點亮的火光早已熄滅多年。大廳裏總共有三具屍體,還有子彈的空殼。三人都死於子彈穿胸。三人的顱骨都被切開。三人都佩戴屬於這文明的圖騰首飾。或鐲子,或掛墜,而它們的雕花,都是猛獸圖騰和攀枝花卉。
影子漸漸理清了一點思路,也許這個文明就是毀於一群攜槍的惡人。但是為什麼沒有人拿走他們身上的首飾,為什麼要在他們的頭骨上鑽洞,又為什麼從沒有人說過迎神峰裏這個天大的秘密呢?
總會有原因的。
她取下了所有人身上的首飾,並且撿起了散落的彈殼。這些東西,等到她回到穆藏莊園,拿給對古文明有所研究的父親看,應該就可以對這宮殿裏發生的事情有所了解了。隻要……父親也能夠回到家裏。
大廳的左右各有一道石門,門邊有巨大的像是燭台的石質吊盆,也許當時是照明用的火盆,但因為年代久遠,盆裏已經空空如也。那兩道石門都繪製有華麗的紋樣,看上去是身份不菲的人才能進入的地方,或者是這個文明中心的入口。正對影子下來的甬道,牆上也有一道門,但是顯然不如左右兩道大門看上去那麼莊嚴,門裏依然是通往下方的石階。
如果僅僅是為了走出這宮殿,影子應該選擇向下的那道小門,但是,大廳右邊威嚴的石門卻開著一道窄縫。那縫裏漆黑一片,卻像一個連通著無限魔力的異域紐帶,吸引著影子向裏麵望去。那種近乎可以致命的吸引力終於讓影子下了一個冒險的決定:進去看看。
然而當影子終於側身進入門縫,她第一眼看到的東西卻讓她為之一震!冰冷的燈光打在兩具交疊的屍體上。
這裏,難道是一個曾經發生過毀滅性屠宰的戰場麼?!自從影子踏進這個遺跡,她不停地看到死去的、頭骨穿孔的先人,這整個遺跡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墳墓,充斥著已然無形無味的血腥。影子的腳步突然變得沉重。也許這個遺跡,她探索到的隻是極小的一部分,那麼,在大部分的遺跡裏麵,會不會有更多的屍體,或者,更多的線索?
她繞過那兩具屍體,麵前是一個很小的廳,緊接著還是台階。順著台階上去,拐過彎來,這裏的構造很像樓下的那個大廳,而中央卻有一個方尖碑樣子的圖騰柱,圖騰柱周圍有圓形的水池。想來,對麵那道門也是通向樓下大廳的,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對稱的結構,就像是一個地下的小廣場。影子走過去,站在方尖碑下麵。樓下大廳通向出口的方向,又是一道華麗的門,但是那門並不高,也並不雄偉,隻是繪製的圖案更為精細複雜。而那大門對麵的,竟然是一戶戶的房間!就像是街道一樣,那些小房甚至還擁有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