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神峰北崖。天神的絕路。
它不像迎神峰的其他三麵,臨近崖邊時總會有積雪緩緩過渡,成為一個緩和的圓角。也許因為風向的關係,北崖的積雪被風吹得非常薄,崖邊直直的斷下去,轉折處露著黑色的岩石。
影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崖邊,向下望去。
如果這是在迎神峰其他三麵,影子斷然不敢這樣做的。因為形成圓角的積雪怎樣也不夠牢固,再小心,也有可能遇上無法躲避的雪層崩塌。
但是,北崖的岩石,卻是堅固的。影子距離崖邊不到半米。
今天天空無雲,能見度非常好,影子可以看見迎神峰下千夜山脈已經變成灰色——那裏已經有針葉林了。山下的人,也許正在仰望迎神峰,畢竟天空晴朗,終年雲霧繚繞的迎神峰露臉,也是個極為罕見的風光。
如果有人攝影的話,會不會看到峰頂的她呢?影子笑笑。巨大的迎神峰,就像隻有天神才坐得的高台,巍然矗立。站在峰頂,似乎模糊了距離感。山下的一切都可以看的真切,其實,距離,卻很遠。
這樣遠的距離,影子,渺小的就像一粒雪花。
影子蹲在崖邊,目光向崖壁收攏。
離崖壁不遠處,有一道整齊的斜坡,從影子腳下伸出,大概還不到半米,就硬生生被切斷了。
影子盯著這斜坡,有些著迷。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剛才似乎看到斜坡上有東西閃光。
她向前挪了一步。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舉動。但是幸運的是,它讓影子看清了下方的狀況。
在影子腳下五六米處,有一道冰瀑懸掛在崖壁上,晶瑩剔透,返著雪光,煞是好看。
可是迎神峰上並沒有水係,這冰瀑又是從哪裏來呢?
影子俯身在崖邊,探出頭去看。冰瀑一直向崖壁延伸,似乎是從岩壁中的一處洞穴流出。可是……這冰瀑雖然並不磅礴,但仍很厚重,如果隻是山泉,又是怎樣形成這麼厚重的冰瀑的呢?
影子沒有足夠的時間去仔細思考。
因為身後突然有什麼東西破空的聲音!
影子拔出腰間匕首的同時回頭,卻看見一團東西鋪頭蓋臉衝向她。心下空了一秒,影子才發現那是一隻體型龐大的雪梟!瞪著金色的眼睛,利爪向影子眼睛揮去!
影子揮起匕首阻擋。
然而,影子距離北邊的懸崖本就不足半米,剛才又向前錯了一小步,現在突然被猛禽襲擊,她本能的為了躲過雪梟的攻擊向後退去——一隻腳就這樣踏在崖邊,瞬間把自己置於生死之間!
背後的風凜然。影子幾乎忘記了心跳。
好在她從崖邊落下的時候,還來得及伸出空著的手,硬是用這一隻手死死抓住崖邊突出的一角救命的岩石。
但是,雪梟似乎並不想放棄。尖爪利喙,就衝著影子攀住岩石的,唯一的支點襲去。
影子的手本來因為與岩石的激烈碰撞,就已經滲出血來,再被雪梟襲擊,手背上頓時湧出鮮血,順著手腕流進影子的袖口。猛禽的爪和喙是非常危險的,其攻擊力甚至不亞於猛虎的牙齒。影子看著自己手上的血汩汩流出的樣子,覺得不妙——傷到靜脈了。如果不及時包紮,靜脈失血也會變得異常危險!
雪梟狠狠啄在影子的指尖。
影子鬆開手,隻是下意識的舉動。
但她還不想就這樣把自己的生命留在千夜嶺。在又一次墜下山崖的時候,她向冰瀑揮出了匕首。緊接著,那隻受傷的手從身後的背包側邊拔出折疊斧頭,撥開卡具。
那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匕首刺進冰瀑,影子甩開的折疊斧,也向冰瀑砍去。她就這樣被匕首和斧頭掛在冰瀑上麵。
似乎到這個時候,影子才意識到自己是活著的。貼著冰瀑,有一股冰涼透過衣服,好像把剛才驚嚇和緊張出的一身汗也凍住了,那股冰涼隨著她的呼吸輕輕顫抖著。
雪梟終於不再攻擊,飛離迎神峰。
影子深吸一口氣,試著讓心跳平靜下來。以前,她曾幻想哪一天可以去南極探險,體驗一次在冰隙裏攀冰的樂趣。而現在,她滿手是血掛在冰瀑上,卻隻想活下去。
攀爬冰瀑是很危險的,尤其是,影子連最基本的冰鎬和冰爪都沒有,雙腳在光滑的冰瀑上無法用力,隻能依靠兩隻手而已。但幸運的是,她距離冰瀑的上層隻有三米左右的距離。
影子終於雙手交疊攀到冰瀑頂端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失血太多了。寒冷的天氣本來可以讓傷口稍微凝固,但她不停運動,卻隻能讓血流得更加厲害。
現在真的隻能靠自己了。影子終於站在冰瀑頂端的山洞裏時,無奈地想。即使搜索隊找到殘骸,順著腳印找到北崖,也八成會認為影子掉下去遇難了,或者隻有在極小概率之神的引導下才能找到這裏了吧……她用毛巾緊緊按著手背的傷口,等待它止血。
這山洞距離迎神峰北崖最底部,還有近千米。影子從洞口望著外麵的雪色。她身上隻有兩百米的攀岩繩索,而冰瀑也隻掛到山洞之下十來米的地方,無論如何,攀下山崖都是令人難以想象的。而想攀上山崖回到山頂也很難,在山頂太過平坦的地麵,即使用什麼東西帶動繩子拋上去,繩索卻沒有可以固定的地方。被困在這個山洞,命運也許……影子回過頭,失神向漆黑的山洞裏望去。
在距離洞口四五米的地方,洞壁突然變得垂直,隱約可以見到兩道門框似的夾壁。
影子琥珀色的眼底閃出一絲詫異,然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那道門,是人類曾經在這裏存在過的痕跡!
山頂上的白玉墓碑也是,也許就是同一個文明創造的。如果有文明在這裏,並且已經發達到擁有自己的文字,那麼,這黑黢黢的山洞裏,一定有一條路!影子勾起嘴角,原來,父親當年就是發現了這裏,才能走出迎神峰麼?北邊險惡的懸崖,的確不容易讓人聯想到出路。
在世界第一險峰下埋藏的山洞,起點是一道狹窄的石門,左右的門柱上有淺淺的紋樣,攀枝的花卉,還有帶翅的猛獸。這石門下並不是路,而是一道水渠,經過不知多少年,水渠裏還留著一層水,但因為表麵結冰,水深卻無法判斷。沿著水渠向裏,就見到令人不得不佩服的古人的智慧——水渠裏的水,是被兩道貼牆的石質水車從更深處的洞底湖傳到上層的,而傳輸的垂直距離,大約有二十米。
影子借助繩索,順著已經有些不靈活的水車軲轆下到洞底,繞過湖向洞頂觀望。古老的智慧和想象力,用石頭製造出這些巨大的機械結構,至今還是會讓人們津津樂道。製造這些水車的,應該是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在這樣一個如此隱秘的地方,發展出了一套地下生活必不可少的排水、輸水係統。